第273章她生下一个七斤八两的儿子
一直到三月份,在王萍怀孕六个月以后,才显怀。打从怀孕到脱掉棉衣半年时间,从外面几乎看不见王萍肚子变化。天暖以后,脱掉了冬衣,仿佛一夜之间,肚子鼓了起来。 起先,王萍害怕邻居看出来她怀孕,遭人议论,就去服装商场买了一件大红的风衣穿在身上。穿上风衣,肚子也就不那么显挺了。
随着月份大起来,再加上枫杨没有酱醋可供,王萍出门就少了,大多时间里都在家睡觉。
躺在床上,王萍的感受往往是冰火两重天。怀孕了,容易疲劳,困倦,把身子撂在床上,瞬间就睡着了。常常,正在睡梦中,孩子踢她一脚,或者打她一拳,王萍就醒了。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做母亲的幸福感。她会把手放在肚子上,跟孩子对话。怀孕以后,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怀的是儿子。她时常问:“宝宝,你长得漂亮吗?是聪明还是笨蛋啊?来到世界上,你会对妈妈好吗?将来长大了,你想干什么呀?”等等等等。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就浮上了一层甜蜜的笑意。有时候,笑着笑着她就流下眼泪。
自己孤身一人,独在异乡,将来做一个单亲妈妈。孩子没有父亲,这样的环境,宝宝能够健康生长吗?没有父爱,孩子的心理会健康吗?他会不会问爸爸是谁?他问了,我怎么回答呢?我有能力养他吗?居住,吃饭,上学,生病,都需要钱。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拿什么养孩子啊?前路漫漫,道阻且长,王萍的心里又充满了恐惧和无措。
如果她要给孩子父爱,就得找严东,而他是二姐的老公,他会跟我结婚吗?二姐能放手吗?如果她不放手,他就没办法跟我在一起。那样他和我就会构成重婚罪,我会害他坐牢的。她要是放手了,我不就真成了抢二姐老公的女人了?外界会怎么看我呀?爸爸,娘,哥哥、姐姐们怎么看我啊?
没法面对二姐,没法面对严东,也没法面对孩子,王萍心里充满矛盾,左右为难。她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打掉孩子,如果打掉了,她就没有这么多苦恼和麻烦了。可是,他是一个生命啊。在潜意识里,她依恋严东,喜欢严东,她无数遍幻想跟他在一起的情景。只是,每次产生了那样的念头,她心里就会产生罪恶感,道德感就会和感情打架,最后理智无情地掐断萌生的苗头。
她在这样的纠结中过着日子。
孕检时,老乡李主任对她说:“你要多活动,对胎儿健康有好处,活动少,将来生产都困难。”
王萍就每天晚饭后出门,穿过小巷,沿着南桥路往南走一里路,来到南湖公园,绕着南湖公园走一圈。一圈二点五公里,走下来,王萍微微出一身汗,回家洗把澡,上床睡觉。
四月底就到预产期了。可是,肚子里没有生产的征兆。五月二十日傍晚,王萍感到肚里有些悠悠的痛。她以为要生产了,赶忙收拾了一点儿东西,来到楚州中医院。
医生安排她住院观察。
第二天李主任来上班,见到王萍,问:“你老公没有来陪你吗?”
王萍红了脸说:“他忙,走不开。”
“老婆生孩子,再忙,也得看在身边啊。”李主任抱怨,“你把他电话告诉我,我来找他。”
“他没有电话。”王萍支吾着说。
在医院里躺了一夜,王萍的肚子又不痛了。
李主任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家,有危险了怎么办?就在医院观察吧。”
王萍在医院住了三天。
二十三号早晨,李主任说:“小王,你都过月一个月了,老是不生,会增加危险系数的。干脆,剖腹产生下来算了。”
王萍想想,同意了。
“你得叫家里人来签字啊?”李主任说。
王萍为难地说:“他出门做生意去了,没办法联系他。”
“家里公婆呢?他们也联系不上吗?”李主任问。
“我们家里没有电话。”王萍低着头说,不敢看李主任。
“剖腹产,生过孩子,你怎么照顾自己呀?别说还要侍弄孩子了,唉,真可怜。”李主任同情地说。
王萍在医疗责任书上签了字。李主任安排人把王萍推进了手术室。
躺在无影灯下,王萍异常紧张,她心里充满了恐惧,睁着惊慌的眼睛,看着四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忙碌。手术台上摆着几个长方形不锈钢盘子,盘子里盛着刀子、剪子和不知名的钢铁工具。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严东,此刻,她多么希望严东能够在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安慰她。她有一种窒息感,特别难受,特别恐慌,仿佛一个即将赴刑场的囚犯,即刻之后,就将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担心再也见不到严东,见不到爸爸,见不到娘,见不到即将出世的孩子。我没有了,孩子在世上依靠谁啊?严东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怀孕,更不知道这孩子是谁,他成了孤儿,多可怜啊?他还能长大吗?她突然后悔没有把怀孕的事告诉严东了。后悔了,她哭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大口罩下一张嘴巴对她说:“小王,没事儿的,你不用紧张。”
她看到口罩外的那双和蔼的眼睛,是李主任。
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她感觉,李主任是那么亲,那么可爱。她想对李主任说,她的爱人叫严东,如果自己死了,就把孩子交给严东,让他把儿子带回枫杨,养大成人。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护士过来给王萍打麻药。一个粗大的针管,刺进了她的脊椎,她感到那针管里一股激流被一种力量推动着,注入她的脊髓里,又涨又痛。
接着,她看见李主任从盘子里拿起一把白亮的手术刀,举到眼前打量一下,在她小腹划。她感到一阵疼痛,听见肚皮被刀尖划开的沙沙声,肚子被破开了。她感到很累、很困倦,眼皮沉重得像是压上一只碾盘,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上午十一点整,通过剖腹产,王萍产下了一个七斤八两的男孩。当麻药过了药性,李主任把孩子抱到王萍跟前,问她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填写出生证明。王萍睁开眼睛,看着孩子胖嘟嘟、红扑扑的小脸,她伸出手,抚摸着孩子乌黑的头发,虚弱地说:“叫严续。严格的严,延续的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