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新年晚上，满河灯影

夕阳正浓之山水之间  2020-05-2518:34

年三十，王凤芝起个大早，去菜场买菜。八点钟不到，她就挎着一大篮子鸡鱼肉蛋和青菜回来了。

回到家，她见严东父子三人还没有起床。

“一窝懒虫。快点起来杀鸡。”王凤芝喊严东。

听说买了鸡，严菡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两下穿好衣服，他想看看妈妈买的鸡的模样。那只大公鸡足有四斤多重，毛色金黄，鸡冠又大又红，两条腿被绳子绑住，躺在地上，昂这头，睁大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四下张望，眼里充满恐惧。严菡走过去，伸出小手，去摸公鸡屁股上高高翘起来的漂亮的尾巴。它扑煽翅膀，调转头，用它那尖利的嘴巴去啄严菡摸它的手。严菡吓得赶忙缩回手，抬起脚狠狠地踢向公鸡屁股。公鸡被踢得“咯咯”直叫，翅膀拼命拍打地面，身体从地上弹跳起来，飞的老高。逗得严菡呵呵笑起来。

“你把它踢死，就不好吃了。”王凤芝从篮子里拿出十个包子，摆到小饭桌上，把头天晚上多煮的稀饭端到炉子上加温，见儿子踢躺在门旁的大公鸡，假嗔训斥儿子。她转过头，对正在刷牙的严东说，“你快点儿，吃过饭帮我把鸡杀了。”

王凤芝做得一手好饭菜，不管是炒菜烧菜，都做得地道，尤其是红烧鱼，做的滋味万千。面食也做得拿手，她能不重样做出十多种稀饭，烙馍，馒头，油饼，包子，样样做得有滋有味。

王凤芝菜做的好，但她却从不敢杀鸡，两个孩子喜欢吃鸡，每次，她都要严东宰杀，她烧。

她饭菜做得好，但烧鸡和煎鱼这两个菜做法，还是严东教她的。严东爱吃鱼，做的一手好鱼。不管什么鱼，都做的好吃。买来活鱼，宰杀后，用刀均匀划许多口子，倒少许酱油和镇江陈醋，适当盐，腌制两小时，入锅在温油里慢慢加温，煎到鱼肉略金黄，加姜，花椒，八角，红辣椒，水三碗，大火烧开，然后调成文火慢慢收汤，待汤熬到露出鱼二分之一，汤里浓郁，从锅里盛出，那味道，香、醇、麻、辣、鲜美绝伦。严东做菜，从不放葱蒜，味精和鸡精，他自己也不吃葱蒜。严东烧鸡丝毫不亚于烧鱼。散养土鸡杀后，剁成鸡块，一样用酱油，陈醋，加盐腌制两小时以上，锅里放适量素油，花椒一两，干辣椒六钱，适量姜、大料、八角，大火爆炒，待到鸡皮金黄，鸡油溢出，添加少许水继续翻炒，待水蒸发收干，再加水，炒到香气完全释放出来，加入水，水以刚刚没过鸡肉为好，小火慢熬，待水收至一百克，鸡即可出锅。那味道，香、辣、麻、爽，绝对是人间上等美味。严东鸡烧的好，他却不大爱吃鸡。但老婆孩子特别喜欢吃他烧的鸡。尝过的亲朋好友，也都十分喜爱吃。不过，平时他从来不做这两道菜，除非有重要客人来家。而每年大年三十，他必上灶头，做他这两道拿手好菜。

晚上五点钟的时候，严东家一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摆满了那张不大的饭桌。八个菜，四荤四素。

严菡早早地围在饭桌边，眼睛巴巴地看着那盘高高磊起的烧鸡。苗苗手扶着桌子边沿，从东边挪到南边，从南边挪到西边，从西边挪到北边，再从北边挪到东边。

放过炮，严东拿过一瓶枫杨产的“龙兴御液”，据说这个酒在五百年前是进贡给皇帝朱元璋的御酒，二十块钱一瓶。今年过年，办公室武言航，杭子枫，王海梅和严东四个人，每人发了两瓶。而其他那些门市部负责人，都没份儿。严东打开瓶盖儿，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鼻而来，“果然是好酒，比平时喝的斜牌子，好得太多了。”严东感叹道。

在严东一家围坐在饭桌边开始吃饭的时候，这座城市里，此起彼伏，开始密集地响起来过年的爆竹声。听到远远近近炸响的鞭炮声，严东的思绪和心潮被搅动起来。他看着一双儿女，孩子在一天天长大，想到今年这个年和往年过得不一样，毕竟是一家人齐齐活活在城市过的第一个春节，严东心里既感慨，又有几分兴奋，尽管这顿年夜饭吃的普普通通，但他们一家吃在了城市，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希望从此一家人能够在这个城市立足，将来成为真正的城市的一员。

他给自己和王凤芝各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说：“凤芝，你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王凤芝把酒杯端在手里，严东的话让她红了脸，“只要我们这个家好好的，有你，有两个孩子陪在我身边，怎么着我都不辛苦。”

“我知道，你在杭子枫妈那里干的不轻松，为了我们的家，你受苦了。”

“能天天守着你们三个人，我就是幸福。”王凤芝知满足地脸上漾着笑。

大年初一，王凤芝也是早早起床，煮好饺子，去箱子里拿过几套新衣裳，放到老公和儿子床头，一边喊严东和儿子起床，一边给女儿穿衣服。

“县上今天举办迎新年踩街活动，全县好多班民间演出队来县城搞展演，先从县政府开始，九点钟到我们临河镇。”

“听说今晚临河组织在淮河里放河灯，我们去看看。”王凤芝说。

吃过饺子，严东一家穿着新衣，沿着坝梗向街上走去。

新年新气象，八点多钟，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人们越集越多，临河东西走向的这条十里长街，不到九点就熙熙攘攘，人流如潮了。九点半钟，马滩成了节日的中心，全县三十多支民间演出队汇聚一起，所有的演出人员都披红挂彩，锣鼓喧天，歌声飞扬。人们欢声雷动，庆祝1991年春节的到来。

初一晚上，天还没有黑，淮河岸边就人山人海。淮河流经城区九华里，冬季里，是枯水期，河水在河床里平缓流动，没有夏季里的奔放和狂野，水质清澈。满河的灯在水波的荡漾和微风吹拂下，在水面慢慢漂移，好似满天亮晶晶的繁星。抬眼远望，不管是上游还是下游，都望不到尽头，淮河成了一条灯河。岸边看灯的人们，都怀着喜庆的心情欣赏这盛大的河灯会，许多人对着淮河，默默在心里许下对明天的美好愿景，心里充满崇高和仪式感。

苗苗指着漂浮在岸边的一盏河灯，兴奋地说：“妈妈看，上面一个，里面一个。”

她所说的漂在水面的灯和它倒映在水里的影子。

严东握住女儿的小手，问：“宝宝，好看吗？”

“好看，好看——”女儿奶声奶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