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月亮
顾砚章这段时间的日程排得不算极端密集。
《定风波》的宣传活动告一段落后,带来的热度却持续发酵,各种访谈、封面拍摄邀约不断,但他和团队都保持着清醒,谨慎筛选,更看重品质和调性,并没有被眼前的繁华完全裹挟。
他的大部分精力,除了处理这些必要的后续,都投入到了thomaswest导演那边正式发来的《childrenofstardust》的完整试镜剧本和厚厚一叠项目说明手册。
这是个硬骨头,科幻背景、复杂的人物内心戏,全英文台词,他知道必须全力以赴。
而谢珩那边,似乎也遇到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段时间,谢珩几乎是半陪着顾砚章各处飞,会议和决策大多通过线上完成。他处理公务的效率高得非人,但终究有所侧重。
近期经他手的事务,十件里有七八件都与星曜传媒或文娱板块的投资布局相关。然而谢氏集团盘根错节,产业遍布科技、制造、金融等多个领域,并非只有文娱这一亩三分地。
即便谢珩早已将集团带入稳步发展的轨道,架构清晰,制度完善,但偌大的体系里,总免不了有些暗流涌动、阳奉阴违或是试探底线的小动作。
只要不伤及根本,不影响大局,谢珩通常懒得亲自理会,至多派相应的负责人去敲打整顿。但这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就像谢家老宅那边虽未正式见过顾砚章,却对他的存在乃至近况一清二楚一样,谢珩自有他的信息网络和掌控方式。这是他多年严苛训练和实战积累出的能力,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庞大商业帝国运行脉络的清晰把握。
在这件事上,即便他这些年愈发沉稳内敛,骨子里那份因绝对能力和地位滋养出的高傲依旧存在,让他习惯于俯瞰全局,将大多数变数置于可控范围之内。
这次出问题的,是集团旗下某家主营高端精密制造的分公司。
问题本身不算特别棘手,大概是某个中层联合供应商在采购环节动了些手脚,虚报了部分价格,吃了回扣,数额虽不小,但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按惯例,谢珩只需让审计部门介入,法务跟进,该开除开除,该追责追责便是。
或许是因为他近期“沉迷”文娱事务“疏于”巡视其他领域,让某些人产生了错觉,以为能瞒天过海,或是觉得即便被发现,也不会引起最高层的过多关注。
这种苗头,比事件本身更让谢珩在意。
于是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倒不是需要他亲自查账,更多的是为了“示众”。提醒所有人,他只是选择将注意力放在别处,并非失去了对全局的掌控。
那双眼睛依然在看着,该落下的刀绝不会手软。
他需要维持这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他带上了林薇负责协调行程与事务跟进,董苏则先行一步,负责与分公司管理层及审计、法务团队的初步沟通与策略分析。洪明煦坐镇总部,负责所有数据的远程调取、安全监控以及深度分析,确保信息传递的准确与无误。
处理过程并无太多波澜。谢珩的出现本身就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侥幸心理。
他坐在会议室主位,听着汇报,偶尔提问,语气平淡,却每个字都敲在人心尖上。
没拍桌子,也没提高声调,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在场几位分公司的负责人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
快速厘清关键之后做出指示,剩下的具体执行,自然有专业的团队去完成。
效率极高,效果也达到了。
只是在异地酒店下榻的夜晚,难免有些……想念。
顾砚章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
视频那头,他好像刚洗完澡,头发软软地耷拉着,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卧室。
“你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他问,声音带着点洗漱后的松弛感。
“差不多了,明天收个尾就能回。”谢珩看着屏幕里的人,唇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怎么,想我了?”
顾砚章眼神飘忽了一下:“唔……很麻烦吗?会不会影响很大?”他隐约知道是谢氏其他产业的事,但具体不太清楚。
谢珩故意逗他:“怎么,担心我破产啊?”他语调轻松,带着戏谑,“要真破产了,砚砚养我吗?”
屏幕那头的顾砚章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逗笑了,又有点没好气:“谁养得起谢董你啊?这么金贵。”
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下意识地飘向别处,脑子里居然真的飞快盘算起来。
之前拍戏的片酬积蓄,还有《定风波》后续的分成大概能有多少,他自己平时开销不大,大部分钱都攒着或者做了些稳妥理财……如果真要养的话……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脑补了一下谢珩的日常用度,感觉光是衬衫和手表就是一笔巨大开销。
算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好像……大概……也许……可能……
真的养得起?
这个认知让他耳朵尖有点热,对着屏幕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不经意的自言自语,又像是给他的承诺:“养你……养得起。”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谢珩在那头听得真切,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又软又胀。
他看着屏幕里那人微红的耳廓和强作镇定的表情,眼神渐渐深了下去。
声音低了下去,透过听筒,带着一丝沙哑和认真:“顾砚章。”
“嗯?”
“现在就想见到你……”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像是能穿透屏幕,“亲死你。”
顾砚章:“……”
视频那头像是被掀起来,镜头中出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柔和的灯光。
谢珩晃了晃手机,像是能隔空揉捏对面的人一样:“怎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