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山洞
暴雨山洞
遮雨棚下，许予安抱着手臂，看着山洞方向，红色皮夹克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扎眼。
“啧，”他咂了下嘴，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眼神却没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反而多了一丝探究和凝重，“看不出来啊，江老师这座万年冰山，也有扛不住‘破戒’的时候，我赌他三分钟内必破功，怎么样，周老师？”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周闻宁。
周闻宁正低头翻看着剧本，手里拿着那支旧钢笔。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剧本上山洞戏的批注旁，那里原本空白的边缘，被他用极小却异常清晰的笔迹，飞快地写下一行观察报告：
【沈砚（江）破戒拥抱林深（宋）——非角色行为，属本能防御崩塌。
性张力峰值：s++。
情感真实度：突破阈值。
备注：宋喊“脏”瞬间，江扶其臂之手背青筋暴起如虬龙，喉结滚动频次：2次/秒。
素材编号：棋逢对手核心证据01。】
写完，他迅速合上剧本，推了推眼镜，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学术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在记录一个实验数据。听到许予安的话，他头也不擡，声音平淡无波：
“许老师，你压哨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基线值提升了12%，体表温度监测显示耳廓毛细血管扩张明显，需要我提供便携式测谎仪数据支持你的赌局吗？”
许予安被噎了一下，随即夸张地捂住心口：“周老师！你这是人身攻击！我这是为艺术激动！为同事的爆发性演技震撼！”
他眼珠一转，凑近周闻宁，压低声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不过说真的，刚才那场面……你就没点‘学术’以外的感想？嗯？”
周闻宁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他过近的气息，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扁平长方形物体，递向正走过来的江临序。
“江老师，”周闻宁的声音依旧平稳，“宋代的《济世方略》残页，里面有个调理惊悸创伤的古方，药性比西药温和。”说完，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江临序。
江临序接过，包裹入手微沉，带着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他看了一眼周闻宁，又看了一眼包裹，眼神微动，低声道：“谢了。”
“喂喂喂！”许予安立刻跳脚，指着周闻宁，一脸受伤控诉，“周闻宁！你区别对待！我上个月发烧烧到三十九度五，你只给我两片最便宜的退烧药！还是过期的！现在你对江老师就这么大方？古籍残页都拿出来了？！”
周闻宁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语气毫无起伏：“许老师，根据你的临床表现和既往药物滥用史，把维生素当糖豆吃，你的身体对常规药物已产生显著抗药性，如果给你珍本药方，属于资源浪费。”说完，他淡定地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工具包。
许予安：“……”他指着周闻宁的背影，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对着江临序手里的古籍残页干瞪眼。
而周闻宁背对着他，在弯腰整理背包的瞬间，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雨幕依旧滂沱，山洞里残留的惊心动魄渐渐被雨声冲刷，而某些东西，如同石缝里悄然探头的嫩芽，已在无声中破土。
暴雨如注，片场停工。周闻宁抱着装有珍贵修复工具的挎包，快步走向自己的艺人休息车。
刚拉开车门，浑身湿透的许予安便挤了进来，大喇喇占据了副驾：“搭个车！我助理车陷泥坑了！”
狭小的车厢内，雨水寒气与周闻宁身上淡淡的纸墨药草味交织。
许予安百无聊赖，目光被后座打开的工具箱吸引：精巧的镊子、毛刷、喷壶、裁纸刀、修复纸、浆糊瓶，还有小心包裹的古旧书页残片。
“哟，周老师，专业啊！”许予安伸手想去拿那把带放大镜的奇特镊子。
“别动！”周闻宁厉声制止，一把按住他手腕，力道惊人。他迅速盖上工具箱放到脚边，如同守护珍宝。
沉默片刻，耐不住寂寞的许予安凑近：“闲着也是闲着，讲讲呗？那些破纸片怎么修得跟新的一样？”周闻宁瞥他一眼，没说话，却小心取出一张边缘缺损的旧纸残片。
他用竹签挑出一点近乎透明的粘稠浆糊，滴入白瓷碟，加几滴清水，用骨针缓慢均匀地搅拌，“特制ph值中性淀粉浆糊，”他终于开口，“浓度要恰到好处。”
接着，他用纤薄竹刀裁下薄如蝉翼的补纸，拿起放大镜镊子，夹起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染成古旧色的纤维丝。
“修补原则是‘修旧如旧’，”周闻宁在放大镜下，精准地将细丝嵌入虫蛀孔边缘，“顺着纸肌理编织填补，让缺损处‘长’出新的纸纤维。”他专注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轮廓柔和。
许予安看得有些呆，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水渍霉斑呢？”“物理清洗为主。”周闻宁换极细软毛刷，蘸特制溶液，轻柔点刷水渍边缘，“由外向内点刷溶解，吸走溶液，反复多次，不能急…”动作轻柔如抚情人脸颊。
车子突遇颠簸！“小心！”许予安本能伸手去扶，周闻宁反应更快，持镊的手稳如磐石，另一手闪电般护住腿上的残片，等车平稳，纸片安然无恙。
许予安手僵在半空。周闻宁蹙眉：“许老师，请保持距离，你的体温和呼吸湿度会影响纸张微环境平衡。”
许予安讪讪收回手，嘟囔着辩解，目光却不离周闻宁专注的眉眼和稳定如魔法的手指，心头泛起奇异痒意。
忽然，工具箱角落一个深蓝色硬壳笔记本引起许予安注意。趁周闻宁专注霉斑，他悄悄勾出笔记本，屏息翻开。
第一页工整写着：【课题：高张力环境下的情感投射与棋逢对手路径观察】下方小字：【研究对象代号：j&s（冰山组）】再翻页，许予安眼睛瞬间瞪大——贴满了偷拍的江临序和宋栖和片场互动照片与速写！旁边密密麻麻是批注分析！
一张江临序递保温杯照片旁批注：【j视线停留超基线值，指尖接触0.2秒，s耳廓微红，互动等级c+】。
两人隔坐看剧本的速写旁：【j翻页频次降，s偷瞄7次/10分钟，氛围等级b】。
最新一页赫然是山洞拥抱场景！分析字迹兴奋潦草：【突破性肢体接触！j力度max！s初始抵抗高后屈服！防御崩塌！棋逢对手关键节点触发！可行性a+！】
许予安目瞪口呆！他猛地擡头看向浑然不觉、依旧专注修复的周闻宁。
那张清秀文静的侧脸此刻充满魔幻色彩！“卧槽…”许予安用气声喃喃，看着堪比情报档案的笔记和分析，再看看“人畜无害”的周闻宁，荒诞的笑意直冲脑门，肩膀剧烈抖动。
周闻宁完成修复，转头撞见许予安拿着他的“研究笔记”，脸憋通红，眼神亮得吓人。周闻宁脸上平静首次碎裂，混合震惊羞恼慌乱，扑过去抢：“许予安！还给我！”
“不给！”许予安敏捷举高笔记本，避开抢夺，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灿烂笑容，“周老师！真人不露相啊！你这是潜伏片场的cp头子！情感分析大师！‘棋逢对手路径观察’？‘冰山组’？哈哈！你这笔记卖给狗仔…”
“闭嘴！”周闻宁脸颊瞬间涨红至耳根，失了冷静再次扑抢，车厢乱作一团。
“小心纸片！”“还我！许予安！”“就不给！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条件是…”许予安凑近周闻宁通红的耳朵，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笑意，“…让我加入你的‘棋逢对手’课题组怎么样？周老师？我保证当最优秀的‘助教’！”
周闻宁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瞪着许予安近在咫尺的坏笑俊脸。
车外暴雨如鼓点敲打，车内空气凝固，只剩两人急促交错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