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大雨带来的冷空气迅雷不及掩耳地席卷了整座城市。
风雨隔绝在车外,后座的纸袋里装着温辛尺码的衣物。雨水顺着裤脚在车厢地面形成了一小滩水洼,潮湿的气息在车厢里蔓延。
车里开了换气。温辛解开上衣的扣子,内衬没有完全湿透,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透出些许的粉。
纸袋上的品牌logo用了烫金材质,单是这个袋子,也能在二手平台卖出小四位数的价格。
当着傅之炀的面,温辛解开了牛仔裤的工字扣,一条腿屈起来,半潮不干的黑发垂下,挡住了部分视线。
从傅之炀的角度,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瘦削的下巴,往下,是脖颈流畅的线条,和在遮挡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可能是不见天日的缘故,温辛的脚非常白,足弓擡起,将深灰色的真皮座椅踩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有点长的肌理感套头卫衣很好地包裹住了那截细窄的腰,因为挤压,堆出的白色的肉。
褪下的长裤堆积在脚踝。
瘦归瘦,但不难看出肌肉线条。
分布匀称,是常年奔波下,自然而然产生的。
傅之炀买了一整套,从内到外,应有尽有。温辛蹬掉长裤,袜子刚刚套进一点,在傅之炀突然转身,说帮他之际,擡起一只脚,踩住他的胸膛,将人抵住。
白皙的皮肤和深色的西服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傅之炀手握上去,眼睛盯着温辛,一改前态地做出无辜的神态:“我只是想帮忙。”
仿佛那些恶劣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他们之间掌握主动权的,也从不是他。
大雨滂沱,几乎看不见车外的景象。温辛身上沾了点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在潮湿逼仄的空间里扩散。
空气很闷。温辛用抵在他胸膛的脚,一点一点,将他推远:“我两点半有课。”让傅之炀不要耽误他的正事。
傅之炀晦暗的目光在温辛脸上稍作停留。少顷,笑一下,竟然真的坐回去,发动汽车。
这里去学校路程本就不近,加之暴雨天交通拥堵,堵车半个钟头是常有的事。温辛换好衣服,左耳塞着耳机,借了傅之炀的平板看课件。
快两点的时候擡头,看了眼前方正以龟速前进的车流,淡淡开口:“我不能迟到。”
傅之炀从后视镜里投来一眼,没出声,却在下个路口转向,拐上一条单行道。
扣六分,收获一张罚单,准时停在汉大门前。
被交警敲窗的下一秒,温辛推开车门,背包提在手上,并无反应地撑伞离开。
暴雨持续了一个下午,校内低洼路段有些积水,便利店的兼职八点开始。温辛回了趟宿舍,脱下这套抵他好几个月工资的衣服,丢在地上。
洗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同寝的舍友也回来,正在聊最近新出的游戏和即将到来的毕业。
“我可能考研吧,不读书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我记得你妈跟咱学校一系主任挺熟,怎么,要留校?”
“我倒是想。”
“温辛呢?”有人问:“我记得你还修了历史,研究生也打算读这个吗?”
温辛停住。
不到五点,天已经灰沉沉暗淡一片。温辛停在衣柜前,没有立刻回答。
“你成绩那么好,不考研可惜了。”
长到打卷的睫毛垂下一些,温辛拿了件外套:“没什么可惜的。”
周天上午,温辛抽空去了趟律所。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座位,温辛盯着那份印有基金会标识的文件,嗅到空气里淡淡的纸墨香。
傅之炀不在。
傅氏经历了那样一场变动,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他过目,忙得分身乏术。
“抱歉。”陈降说。
温辛擡眸,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陈降不清晰的轮廓。
他近来视力越来越不好,这么近的距离都有些模糊。温辛试着轻眨两下,企图驱散那层挡在眼前的朦胧的雾。
奈何徒劳。
陈降觉察:“眼睛不舒服?”律师的敏锐致使他在仅有几秒钟的观察后得出结论:“可能是眼疲劳,你需要看医生。”
“没事。”温辛提笔,定了大约小半分钟。
这期间,陈降一直沉默。
为了方便,他将办公室设立在了靠近前台会客区的位置,隔音很好,但不知怎么,这半分钟里,陈降耳畔始终萦绕着打印设备发出的翁鸣的噪音。
直到温辛落笔,那声音才消失。
陈降平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宛如膝盖被敲击时的反射。
后面进行的要快得多。直至尘埃落定,陈降告诉他,之后不仅医院那边的支出会由傅氏基金全权包揽,每个月,温辛的账户上都会有一笔额外的进账,作为对他生活的保障。
“时效呢?”温辛道:“他总不至于要管我一辈子。”
他坦然说出这些,陈降却没有立刻作答。沉吟后,给出并不直接的回应:“至少,他很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