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秋往,此心安处
春来秋往,此心安处
孩子取名叫“念安”,李念安。李稷承说,是念想这份安宁的意思。
念安长到三岁时,已经能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跑了,像只小炮弹,整天追着院子里的鸡跑,嘴里喊着“咯咯,飞”,逗得王伯直笑。
昭阳坐在廊下做针线活,看着儿子圆滚滚的背影,眼里满是笑意。李稷承从书斋回来,手里拿着支刚折的柳条,念安立刻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喊“爹爹”。
“今天学了什么字?”李稷承把儿子抱起来,用柳条轻轻逗他。
“学了‘家’!”念安奶声奶气地说,小手比划着,“先生说,有爹爹娘亲的地方,就是家。”
昭阳的心像被羽毛拂过,软软的。她擡头看向李稷承,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温柔藏不住。
是啊,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家。
这年秋天,洛阳来了位稀客——镇北侯萧策。他是奉旨巡查边境,特意绕路来陇原看看。
萧策走进小院时,正看到李稷承在教念安写字,昭阳在旁边晒柿子,王伯在劈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他忍不住笑道:“李大人,这陇原的日子,可比洛阳舒坦多了。”
李稷承起身相迎:“侯爷说笑了,不过是些粗茶淡饭的日子。”
“粗茶淡饭,却有真滋味。”萧策看着院子里的景象,眼里带着羡慕,“陛下时常念叨你们,说当初让你留在陇原,是对的。”
昭阳端来刚沏好的茶:“替我们谢过父皇。他身子还好吗?”
“陛下硬朗着呢,就是总惦记着外孙,说等明年开春,想来陇原看看。”萧策喝了口茶,“不过也只是说说,朝堂事多,怕是走不开。”
几人坐着闲聊,说的多是些家常话——洛阳的新事,陇原的收成,念安又学会了什么新本事。萧策带来了宫里的点心,念安拿着一块桂花糕,吃得满脸都是,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临走时,萧策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锦盒,递给李稷承:“这是陛下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当年太子殿下的遗物,该还给你了。”
李稷承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忠”字,边角有些磨损,却是他少年时最熟悉的物件。他摩挲着玉佩,眼眶微微发红,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替我谢陛下。”
萧策点点头,翻身上马:“我还得赶路,就此别过。若有难处,让人捎信去洛阳,我随时来。”
“一路保重。”
看着萧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李稷承握紧了手里的玉佩。昭阳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
“嗯。”李稷承笑了笑,把玉佩递给念安,“看,这是爷爷留给爹爹的,以后爹爹留给你。”
念安似懂非懂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念安渐渐长大,跟着李稷承在书斋里念书,也跟着镇上的猎户去山里认草药,性子既有李稷承的沉稳,又有昭阳的爽朗。
有一年,陇原来了场旱灾,地里的庄稼眼看就要枯死。李稷承带着乡亲们挖渠引水,昭阳则把家里存的粮食拿出来,分给最困难的人家。念安也跟着帮忙,小小的身影在田埂上跑来跑去,给大人们递水递帕子。
那段日子很苦,大家却没人抱怨。晚上,乡亲们聚在院子里,点着篝火,听李稷承讲些从前的故事,念安则给大家唱新学的歌谣,歌声清亮,驱散了不少疲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场及时雨过后,庄稼保住了。秋收时,产量虽不如往年,却也足够过冬。大家都说,是李大人和公主殿下带来的福气。
昭阳听了,只是笑着摇头。她知道,这不是福气,是大家一起熬出来的底气。
又过了许多年,念安长大了,考取了功名,却没留在洛阳,而是回到了陇原,像李稷承当年一样,在镇上教书,帮乡亲们做事。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爹娘在这里,家就在这里。”
李稷承和昭阳渐渐老了。李稷承的头发白了,昭阳的眼角也有了皱纹,但他们还是像年轻时一样,每天一起去地里看看庄稼,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夕阳下,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看着念安带着他的孩子们在院子里嬉闹,蜀葵开得正艳,一如当年。
“还记得刚到陇原的时候吗?”昭阳靠在李稷承肩上,轻声问。
“怎么不记得。”李稷承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温暖,“你穿着粗布衣裳,还不太会用锄头,把菜苗都挖断了。”
“那你还笑我。”昭阳嗔了他一句,眼里却满是笑意。
“因为觉得……你那样子,很好看。”
晚风拂过,带着庄稼的清香。远处的田野里,传来收割机的声音,那是新时代的动静,却也像极了他们走过的岁月——有风雨,有暖阳,有携手同行的笃定,有此心安处的从容。
陇原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早已刻进了这片土地的年轮里,随着每一季的春华秋实,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