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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气温正式突破四十度,攸贤区的部分地下管道堵塞,整个区臭不可闻。再加上升温前连续落一周大暴雨,下城区被整个淹没,城内河水暴涨。那周他们不敢再去河里洗澡洗衣服,改在公厕的小水池擦澡。

因这雨,巫镇裕这段时间里没有接到群演的工作,转头去了厂里做兼职。一大早到厂里,跟着小领导换汗腻腻的工服,做到晚上八点搭公车回攸贤区找无相。

他们在公厕擦澡时聊起攸贤区的最新大八卦,陈三妹讲给刘姐听时被无相听来的。特大杀人案,男子接连杀害五名女子,分尸之后没处抛尸,随着气温上升尸体腐烂才被周围居民发现。地点就在他们每天跑来跑去的山春大道背后,说不准还碰见过面。

巫镇裕听出浑身恶寒的感觉,拿手掌搓无相的手臂,龇牙咧嘴地说这么大的城市里也有这么坏的人,我们要小心点才行,不然哪天就被掳去砍杀成上校鸡块。他讲话冷幽默,无相总被逗笑。

周内他们于风雨里头钻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那家麦当劳因淹水和臭味暂时不做夜间生意,他们不得已转移阵地,以新姿态闯入便利店,买一份饭团坐在小桌子旁度过夜晚。

彻底放晴的那天晚上,麦当劳终于重新在夜间开门,他们回到旧地。职员请他们喝可乐,抱怨这个鬼天气让人恼,市政府也不找人疏通下水道。

他们左耳进右耳出,嘬着可乐一面应和一面数钱。这些天里攒了许多钱在手里,却没时间数,到底有多少谁也不清楚。全倒在桌面上像是汽水打撒了。

巫镇裕没想让无相出什么钱,于是只是数自己的。在工厂里一天两百,比做群演要多要辛苦,总的点下来竟然有一千八百四十八元钱。

巫镇裕露出茫然的表情,他在父亲身边因为一百元挨耳光,因为两百元的书本费被退学,因为小弟要吃冰激凌罚站,因为没钱偷无相的馒头,现在他手握接近两千元,难免产生盲目的心情。

他被家庭欺骗了,以为钱难赚,以为被伤害真的是因为贫穷。

无相没有读懂他的茫然,把书包抱到腿上,从里头掏出一把把捏成小团的纸币,几乎全是五元面额。巫镇裕怔愣片刻,立刻咧出笑容,帮无相把纸币展开叠成一沓。总共七百三十五元。巫镇裕压平纸币想要放回无相的背包,被他拒绝了。

“给你的。”

“给我干什么?现在够租房子的钱了,可以住四个月呢。辛辛苦苦攒的,好好收起来才行。”巫镇裕往他包里塞,力气居然不如无相,怎么也推不动他挡在面前的手。

“我们一起住,我就应该出钱,你不要,我们就不要一起住了。”无相说得认真。

暴雨前他经常到文化街摆小摊,单丰禾有时间会在那儿帮忙吆喝。她能说会道,完全不怯场,把看相讲得像为未来买一份保险,具有强烈的失败包赔的意味。不少年青人买账,稀里糊涂地掏钱。

若非突然的大暴雨,他或许会和巫镇裕挣得差不多。巫镇裕纠结会儿,把钱放到一起,用橡皮筋捆好。口吻失落地说那好吧。一种无相戳破他做哥哥的安全感的表情。

无相有所察觉,伏在桌面上,脸搁进臂弯凝实巫镇裕说,你是哥哥不意味着你需要多付出,从岁数上来说,你怎样都会是哥哥。

他被无相一句话哄好,高兴起来,小心地把钱收好,挨近了问无相是怎么挣到这么多钱的。去做兼职了吗?无相掏出纸板给他看,巫镇裕发出好大声的哇,搞得职员看过来。

“你真会看相啊?”巫镇裕想起第一次见面跟无相说的话,羞赧在身体里打转,然后趴在脖颈处喘气。

无相点头,可乐让他打了个小婴儿似的嗝,笑弯眼睛。那你给我看看。巫镇裕把脸凑近,有意识地快速眨两下眼睛。

“那你要看什么呢?”

“当然是我的事业啦,我会变成大演员吗?”

期待的表情,闪烁的眼光,聚精会神的姿态。任何人皆拥有的面貌,从你的身上看见人类的同一性,看见人们对梦想对未来的积极态度。

无相认真地直起身,双手以巫镇裕看不明白的方式纠缠,举在锁骨正前方。他望住无相极具历史美学韵味的脸目,期待对方说出生命的简章。无相祖母绿的眼中似有金光摇曳,他没看清楚无相已合眼收手,用宣告死刑的口气说:

“不会,你命里没有这个缘分,成不了大明星。但是如果换到商业上可能会成就一番事业。”

巫镇裕追问无相,眼中有失落,有窘迫,有不甘,有茫然,却没有愤怒:“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没有。”

他说得果断,没有半分为了打击巫镇裕才说这种话的意思,他的表情明显是讲出事实,毫无损耗的样子。好半晌,巫镇裕幽幽地叹气,身体软弱在桌面。无相想看他的脸,伸手去扳,他好顺从,扳出一张笑脸。

“就算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我还是要去做的。无相是不是担心伤到我的心?”

他的笑脸被无相捧在手中,他握住他的手指,歪脸闭眼蹭蹭他的掌心,以此来安抚他的心。无相有在家里捡到风筝的心情,于是收回手,一径响响地喝可乐。

巫镇裕倒在无相肩膀上,张大眼睛看他的脸,盈盈地,抠自己的指甲。出来多日,什么都记得背,单单忘记指甲剪。不想花钱去买,指甲劈了或有倒刺就撕下来,撕痛了便舔两下做安慰。

无相瞥见他抠指甲,腾出手来握住,给他玩自己的手的机会。他们的手是两样,巫镇裕手指骨节明显,甲床较短,在父亲家做许多杂活,手指稍微变形。无相的手指比他长,手掌略小些,指腹敷着层薄茧,掌心柔软。

他揉捏着他的掌心问,你喜欢喝可乐吗?

“有气在里面很好玩。”

“还有别的什么很好玩吗?”

眼泪掉进他的手心里。无相想要回头看他,被他捺住脸,重复了一遍。无相想了想,又想了想,拿哄老鼠走上人类手掌的语气说都很好玩,新奇有趣,偶尔会有让人觉得糟糕的时候,但我都喜欢。

头回有人在他跟前哭,还是他惹哭的,心口有什么在搔,全身的毛孔均在呼救,不知如何是好。巫镇裕回了两句无味的话,无相急得发了痴。他发觉了,拿无相的手擦拭脸颊,拉他趴倒在包上,伏在他背上说睡觉吧,明天我们去挑我们都喜欢的房子,然后把小芭(蓝鱼的名字)接过来住。

许久,无相“嗯”了声,闷闷地讲对不起。巫镇裕拍抚他的背,轻哼旋律,这就是没关系的意思。

第二天下午,巫镇裕到素心豆花店接无相下班,刚在门口露面就被陈三妹捕捉,立即当作顾客,搁下碗招呼他进店。巫镇裕摆手说来找人的。无相探身回望,看见是他,立刻翘起一边嘴角。

“陈姨,这是我朋友,来接我下班的。”无相说。

陈三妹笑眯眯地拉巫镇裕进来坐,两个女人对他问东问西,哪里人,做什么事,家里几口人,在哪边念书,长得这么俊有没有谈恋爱,跟无相怎么认识的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以为到丈母娘家里讨论婚嫁。

无相挑了一筷青椒肉丝喂到他嘴边,陈三妹率先读懂他的意思,不再盘问,放无相提前下班去玩。她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叹青春无限好,回忆起她们当初在学校里怎么认识对方,怎么和爱人私奔出来,怎么合伙开店。

陈三妹唉一声,摸着脸说我感觉我还没长大呢。刘姐回谁不是呢,我老觉得自己才二十岁,结果一看身份证,嚯,四十好几了!陈三妹挨着她瘪嘴,我还比你大一岁呢,要是我十七岁就好嘞,跟小无一样年轻,走路都要轻快得多。

她俩定定地望住对方,随后仰脸大笑,收拾好店里打麻将去。

青春啊,岁月啊,抛脑后,被真正年轻的小人儿踩过去,根据广告墙上的电话联系房东看房。巫镇裕挑选出三个从描述上看较为符合标准的房间,一个做了假,许多人挤在围栏里,无相和巫镇裕说悄悄话,评为小型猪圈;一个没有厨卫分离,厨房和厕所放在同个房间,得坐在马桶上炒菜;只有一个是巫镇裕想要的小房间,开门进去就能看完的狭长的房间。

大门对着厕所门,右侧是厨房入口,左侧摆张圆形小桌,两把椅子。然后是衣柜,旁边是布艺小沙发,矮几,再过去就是床铺,窗户。无处可藏的布局,巫镇裕很满意,拉着无相进厨房看。厨房里有冰箱,灶台,洗衣机,碗柜。

他小声地和无相说:“我喜欢这个,你呢?你喜欢吗?”

“小小的,小芭放哪里呢?”

“放在小圆桌上好不好?出门的时候还可以和它说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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