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爱，

即分割之下的残缺

向他者呼吁完整，

或者竟是，

向地狱要求天堂。

——史铁生《病隙碎笔》

夜色沉沉，城市的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昏黄的路灯投射下来，在林逐晏脸上留下一片阴影，让他原本线条分明的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

顾盼站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与她相爱十年的男人，突然一阵恍惚。

她想起来，十年前，在学校的一次表彰大会，她作为学院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会议结束后，她刚要离开礼堂，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她仰起头，看到一张俊秀的脸，他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耳尖微微发红，迟疑了半天，才在她困惑的目光中，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说道：“……你好，顾盼同学，我是信息工程学院的林逐晏，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而此刻，这张脸上的青涩稚气早已消失不再，只有熬了一天一夜后的憔悴和疲惫。

她知道，这场开诚布公的谈话无法避免。

林逐晏垂眸看着她，眼睛中盛满了难言的哀伤，嗓音嘶哑而压抑：

“顾盼，你爱我吗？”

顾盼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爱。”

她当然是爱他的，不然怎么会与他相恋七年，又与他一同走进婚姻。

林逐晏眼中的哀伤消散了一些，继续问道：

“那么……你爱星竹吗？”

顾盼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犹豫了一瞬，最终痛苦地低下了头。

林逐晏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良久，他缓缓走近，伸手捧住顾盼的脸颊，近乎破碎地问：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颗小小的心，可以同时装进两个人呢？”

“难道我给你的爱，不够多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落在顾盼耳中，沉重得让她的心口一阵绞痛。

“对不起……”她垂下头，不敢再看他那双令人心碎的眼睛，两滴眼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林逐晏用指腹小心地擦去她的泪痕，声音颤抖：“我原谅了你的不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三年我们过得很幸福，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可是现在呢？”

顾盼竭力忍耐着汹涌的泪意，肩膀不断颤抖，喉咙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直以来，林逐晏都是她最坚实的依靠，是她心之所向的归属，是她命中注定的爱人，她也以为她会忘掉过去那段错误的往事，可是当姜星竹回来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意识到，她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他，那个照亮她生活的少年。

她的沉默让林逐晏更加痛苦，他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神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恳求：“顾盼，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我们已经结婚了，你答应过我，会陪我一辈子的……”

可顾盼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尽是愧疚。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将无名指上的婚戒摘下来，轻轻放在林逐晏的掌心。

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让林逐晏浑身一颤，他僵硬地低头，看着掌心那枚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胸口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汩汩冒出鲜血。

“对不起，逐晏。”顾盼轻声道，眼眶微微泛红，“我真的……对不起。”

“我不希望你能原谅我……如果可以做什么事来弥补……”

林逐晏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攥紧那枚戒指，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骨节用力到泛白。

他突然意识到，顾盼那颗小小的心脏，因为他的一时缺位，已经被填补进了另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已经融进她的血肉，无法再被分割。

他伸出手，将顾盼猛地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头里一样。

“求你，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顾盼，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低声哽咽着，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顾盼被他抱得透不过气来，汹涌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滴在他的肩头。

她伸出手回抱他，怀里的男人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穿透耳膜，刺入她的心。

在她面前的林逐晏，永远是那样的冷静，那样的可靠，那样的理智，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绝望到几乎破碎，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顾盼轻抚林逐晏的背，他终于慢慢安定下来，激烈的情绪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脸上爬满了泪痕，睫毛潮湿，眼睛红肿，眼角还挂着一滴未落下的眼泪。

他张开手掌，手心已经被失控的指甲印出血痕，他颤抖着手指拿起那枚沾染上一丝鲜血的婚戒，捧起顾盼的手，重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顾盼……”林逐晏哽咽着，声音嘶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我……接受你的条件……不要离开我……”

然后，他低下头，颤抖着吻上她戴着婚戒的无名指，吻去那枚象征着爱情的戒指上的殷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