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攻错（8）

他山攻错（8）

微生千衡微微颔首,算是行过见面的礼节。

舒凝妙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熟稔的——

上次异能实践时毓都没出现过。

时毓陪着格拉纳夫人参加各种活动，认识仰颂教会的圣子似乎也不奇怪，但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奇怪。

微生千衡十分自然地坐在她另一侧,小孩爬上他的腿，脸就蹭在他的白袍上,他任何也没有嫌弃的神情，反而用指尖温和地拂过孩子们的头。

他的模样不像装出来的,是真的不嫌弃这些孩子，也不在乎脏。

要问舒凝妙为什么知道,对比一下旁边的时毓就能看出来。

仔细一想，微生千衡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对谁都差不多。

“难得见到你。”微生千衡并没有和时毓寒暄,而是首先问了她：“最近不忙吗？”

虽然她没有维斯顿那种时间管理大师的本事，但也算不上特别忙，怎么遇到的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忙？

虽然遇到两场袭击,在舒凝妙眼里,已经解决的事就算不上大事。

“难见的应该是你吧。”

舒凝妙之前还怀疑过他是『神经连接』的异能者,他待在教堂一直不来学校，现在已经找到背后真正的人,也不急着再试探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下一次异能实践吗？”

“学校里教的东西没有什么意义。”微生千衡低下头看着那些孩子，眼眸柔和：“人比知识更重要。”

弦光学院没有宗教课，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几分道理，但舒凝妙不知道他这半个文盲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这种话的。

既然如此,他入学弦光又有什么意义？

圣子的身份能够保证他一辈子的荣光,不需要用学校来镀金。

“我们吃完饭就离开，留得越晚越不安全。”时毓一反常态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将书递给舒凝妙，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通常是暗示他想脱身了。

舒凝妙只是想借此观察新地的状况，没有贸然出去打听消息的想法，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微生千衡没有挽留，目光只是多停留了片刻，又淡然移开。

孤儿院的负责人端来平时的饭，半新不旧的盘子盛着一些稀稀拉拉的粥，像是很多种不同的豆子混在一起，煮得很软烂，直白点说，像是一堆新鲜出炉的呕吐物。

孩子们吃得倒是很开心，舒凝妙尝了一口，豆糊里面放了糖，有甜味就足以让他们快乐。

她放下调羹时，才发现周围安静到有些窒闷的气氛，微生千衡坐在她右边，时毓坐在她左边，两个人都安静得不行，只余下碗勺晃动的声音，没人先开口说话。

舒凝妙向来是不关注他人心情的，自顾自看向微生千衡开口：“你知道哪里有圣甲虫卖吗？”

两人同时擡眼向她看过来。

微生千衡眉间动了一下，似有诧异：“你想要圣甲虫……外面就有很多，但你为什么问我？”

“随便问问。”舒凝妙应付。

因为论坛里那人所说治疗怪病的偏方“圣甲虫”，和微生千衡的名号“圣子”里都有所谓表达神圣的字样。

命名往往是有规律和含义的，圣甲虫如果真实存在，舒凝妙猜测这个名字应该会与什么宗教有关。

微生千衡正好在，她就问了。

她一贯觉得，可能成功的事情，只要没有坏处，试试也无所谓。

微生千衡领着她来到孤儿院的后院，动作轻柔地抓起一只通体黑色的圆形昆虫放在手心，指尖虚虚按住昆虫的背板，受惊的虫子后翅不停震颤。

舒凝妙没有接过来，就让他这样按住：“这不是蜣螂吗？”

她没听过圣甲虫，但知道蜣螂，蜣螂在庇涅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昆虫，在主都没人会管蜣螂叫圣甲虫。

“因为新地这边的人，都叫它圣甲虫。”微生千衡开口道：“这是从因妥里传来的说法，‘khepri’的意译，意为重生和创造。”

舒凝妙观察了片刻他手里的虫子，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你们会把这种虫子晒干了兑水吞服吗？”

“——新生。”

他像是已经知道了舒凝妙为何会因此发问，含着悠长的叹息，吐出一个词：“有很多人会因为它代表的新生，将其视为偏方服下，以期脱离痛苦。”

舒凝妙注视着他：“这样的人多吗？”

微生千衡转头看她，无机质的黑色瞳孔没有任何波动：“和祈求圣水、寻求草药的人一样多，但事实上，任何东西都拯救不了他们。”

从发现那个论坛开始，舒凝妙就猜到患有这种病的不止耶律器一个人，但也不曾想到，在微生千衡口中会多到波澜不惊的程度。

舒凝妙紧逼他：“你知道那些人得了什么病？”

“这不是病。”微生千衡将指尖抵在唇上：“每个去过医院的人，医生都会这么告诉他，这不是病。”

“所以我们也不能称其为‘病’。”

“新地的一小部分人，管这种病叫做曼拉病——曼拉是潘多拉在因妥里语的别称，这么说是为了规避被庇涅政府检测到。”

他说道：“那些人，从一开始，只是头晕目眩，变得嗜睡。逐渐会因身体的不同而产生中毒、昏厥、狂躁、精神错乱的症状——到了后期，他们咳血、身上开始逐渐腐烂。”

“但不管处于什么时期，最明显的特征是，患者的血液会变成黑色，这点通过观察血管的颜色就可以分辨。”

“我们能收留这些人，但是无法治愈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