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合席并坐如管华
"小方,小方,跟你之前预料的一样!"
曾布很是兴奋的跑进来,兴冲冲的对正在读书学习的方翰韬说道,"你听说了吗,外面都传遍了,官家都下旨了,外面士人们齐呼官家圣明!"
曾布非常兴奋,进来一把抓住方翰韬告诉他了这个好消息。
果然如方翰韬所料,朝廷的反应很快,在契丹使者进京前,对嘉佑二年省试所引起的太学生与外地举人骚乱一事,做出了处理。对于外地的举人们,则以安抚为主,而且官家还特地下发明旨,今年殿试的主考官,仍然是欧阳修。不过方翰韬听着倒没啥反应的样子,只是一顿,接着便又开始看他手头的书了。埋头在做题大业,根本不被外物所影响。
“你听了之后都没什么感觉吗?”曾布热脸贴了冷屁股,看方翰韬的这个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这个旨意可了不得啊,明令欧学士接着担任殿试的主考官呐,而且明说今年殿试非杂犯不黜落!"
按照从宋真宗年间确立的殿试规矩旧例,省试的主考官们不能参加,由皇帝另外指派,道理也很简单。殿试的目的就是收恩于上,让士人们成为天子门生。
一旦主考官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个殿试的程序就纯属脱裤子放屁了。而不同的主考官就有不同的倾向,因此殿试的主考官们,对礼部省试的奏名进士黜落甚多,也是为了控制名额,往年淘汰率都能达到一半以上。
但今年为了安抚骚动的外地举人们,也是为了给礼部省试背书,诏书明确通知,今年的殿试主考官,一样也是欧阳修。
这就意味着殿试与省试的录取结果大体不变,毕竟省试之前就是欧阳修主持录取的,没道理在殿试中出现大幅度改动,方翰韬他们这批省试奏名进士,已经可以提前保送了。这也是展示官家对欧阳修主持省试录取结果的支持,向广大举人们说明,朝廷并没有偏袒太学生而歧视外地举人们,而是一视同仁。此项旨意一出,太平兴国寺左右喜气洋洋,欢呼雀跃,大家奔走相告,直呼官家圣明。但方翰韬依旧没反应,看着手头的文章,圈圈点点,曾布说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写了一会,方搁下笔无奈的对曾布说道。
”那又如何?这不是咱们早先就想到了的吗?不就是保住了咱们的进土名额了嘀,五哥你干嘀这么大惊小怪曾布看着方翰韬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感慨道。“你啊你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平时你老是这样子也就罟了,但这次可是中了进士啊,你难道心里就没有点波澜,而显于面上?看你平时这个老成样子,知道的是你才十五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三十多了呢
听曾布如此说,方翰韬只是笑了笑,接着拿起笔看他手里的文章,问曾布道。"五哥你这么高兴,请问咱们现在已经金榜题名了,马上就要去参加琼林宴了吗?"……那倒没有……"“这不就得了,五哥啊,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咱们还没释褐得官,唱名东华,那就一刻也不能松懈,心态大起大落,可是考场上的禁忌啊!"方翰韬以自己考场前辈的心态,对曾布教导道。
"况且,虽说接下来殿试不黜落了,但这场考试就不重要了吗?五哥,戒骄戒躁啊,你看看人家吉甫兄,看看人家章子厚,都安心准备复习殿试呢,这两天连他们人影都见不到……"接下来的殿试,就是要排名次了,而这个名次的先后,也是差距极大。
殿试的进士登科分为五甲三等,第一,第二甲赐进土及第,第三,第四甲赐进士出身,第五甲就是赐同进士出身。像方翰韬在抚州和李觀的两个弟子陈次山,孙立节他们,就只是第五甲的赐同进士出身。这里面讲究很大,第五甲的进士,就只能和诸科进士们混在一起,而且他们唱名赐第后也不能立刻就有官做我大宋僧多粥少,差遣和官位很少,五甲进士还得回家排队,这个排队的过程,也叫做守选。陈次山和孙立节就是这样,在家呆着守选过程中,和方翰韬结识了。他们在家里了蹲着守选后,排队等着才能得授职位。
而第三甲和第四甲的进士们虽然能立即当官,但是官位也是最低的那一等,出来给的官阶也只能是试衔判司薄尉,这是选人第四等的官职,而选人的阶位总共有四等七阶,这自然是最低的那等,具体的范围是三京军巡判官,司理,司户,司法等参军职,和县主簿,县尉等职。
到了第二甲,便能是为试衔大县薄尉,待遇稍高了,这是选人的第三等第六阶的职位。至于一甲,那就更了不得了,从第六名开始,便能是选人第二等第四阶的初等幕职,防御,团练推官,军事推官,军,监判官等。
到了更高的名次,便是一步一个大台阶,四五名便是选人最高的第一等的两使职官。至于前三名,那可就直接脱离选海,成了京官了,差遣高低也是一州的通判,堂堂地级市的市长(知州是市委书记)!
绝大部分选人,终其一生,都摸不到京官的边,永沉下僚。这就是一场考试做题之间细小的差距,当官就是讲究你起步资历,在这里失之毫厘,可能以后一辈子都追不上,谬以千里,越差越远。其中的辛酸苦辣,参与过高考搏杀和考公上岸的方翰韬实在是太懂了,故而他一点都不敢松懈。方翰韬心中暗暗开始盘算他的殿试名次了。按照大宋礼部省试和殿试名次故事惯例,南省试一甲前十名,在殿试中是有“升甲”的权利的,也就是省试前十名在殿试的名次,要额外再提升一个档次。
方翰韬在南省试中的排名,被欧阳修定到了第四,他是有“升甲”的权力的,又因为接下来的殿试不会黜落所以方翰韬就算完全摆烂,在最后的第五甲,也能“升甲”到第四甲,不用在家里蹲着守选了。
但是人心难免得陇望蜀,要知道方翰韬可是省试第四,接下来的殿试主考官仍然是欧阳修,他要是对一甲没有野心,那就是假的。毕竟那个待遇妥妥不一样,前三名的待遇甚至是一州通判啊!
如果要考到那里决赛圈,起码他要在殿试真实成绩考到二甲,再利用升甲到第一甲里面,这样才能在一甲中一个坑位一个坑位往前挤,每前进一名,做官起跑线就蹭蹭的往前飞窜。所以方翰韬现在又开始以百倍于组织外地举人和太学生们打架斗殴的斗志,再次投入到做题殿试准备的大业中。故而方翰韬也劝曾布开始好好复习,调整心态,别搞那些有的没的了。“拉倒吧,吕吉甫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接着读书去了,章子厚我还不知道?他之前说不想见他的那个族侄便转而跑到小甜水巷的青楼歇宿,这时候怕不是流连温柔乡,醉生梦死呢!"一听方翰韬说起吕惠卿和章惇,曾布那就是十万个不服气,直接揭了章惇的老底。“哪个族侄啊?”方翰韬疑惑的问道。
“你忘了当初章子厚为什么要跟咱们结伴进京,还不是躲他的那个族侄章衡,当时在福建,两人一起考试,章惇这个族叔便对他的那个族侄不服气,只是没想到,到了京城,省试都折腾完了,章子厚这口气还没散。”曾布说道。
"那个章衡现在也住在太平兴国寺左近,之前章子厚和子瞻结伴游玩的时候,他们叔侄两个人碰上了,回来后章子厚便不在这落脚了,正好现在事情也了结差不多,他便天天去小甜水巷的青楼厮耍了,躲他那个族侄。”“啧啧啧,你说章子厚也是,跟他十来岁的晚辈侄子较劲干什么,”一说起八卦,方翰韬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十来岁,我后来听子瞻说,他的那个族侄,年纪比他大十岁,人家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曾布吐槽道"这个章子厚,听说一直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学问肯定比他好,不知道他在那里较什么劲。"
"罟了,不管章子厚了,”曾布一挥手,有点扫兴的说道,"本来打算叫上大伙一起宴饮聚乐,但看小方你这样,你和吕吉南我就不叫了,你俩安心学习吧。我还是去叫子瞻和子由和他们,再把王子纯和横渠兄他们叫上吧。方翰韬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拿起纸笔开始刷题,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准备去哪玩啊,進请客啊?"“啊,从来没听说出去嫖还要请客的,都是各付各的。”曾布笑道,让方翰韬一愣。
“章子厚说去小甜水巷的青楼,他在那已经混熟了,他和苏子瞻在那里特别受欢迎,这几天的功夫就有很多相好妓女对他俩死心缠绵了,我们都准备在那聚会。”曾布摆摆手说道,"我就先去了,今晚上就不回来了,小方你就好好在这做题吧。"
一听青楼,方翰韬一下子来了精神,豁的一下起身,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带着打翻,乱七八糟,急忙说道"子宣兄,我的好五哥儿,我来……"
“哎呀呀小方,咱哥俩你还这么客气,就不用送我了,”曾布人走到门口,方翰韬急忙追着他的身后说道。“五哥你别误会,我想了一想,小考小玩,大考大玩,考前放心一下也是极好,学习要一张一驰嘀……”
熟料曾布转身回头,一脸坏笑说道,"小方你怎么跟朝廷的那老胡御史一样,自己打自己的脸呢?我看你嗽还是好好戒骄戒躁吧,跟人家吕吉甫一样嘛,就不跟我们掺和一起心态大起大落喽。"方翰韬被曾布堵得,差点这一口气给憋死,眼见曾布越走越远,方翰韬气急败坏,对着曾布的背影大喊道,“好你个曾老五,有本事出去嫖别问我借钱!”
“要什么钱,人家行首妈妈都说了,有苏子瞻和章子厚在,钱资她们可以给我们免了。”远处传来曾布的声音,让方翰韬吐血不已。好家伙,还是白嫖!
这下子真给方翰韬整破防了,他只得回到书案前,拿起笔来,化悲愤为力量,接着开始做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