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我们的时代.3》(21)
自打有了智能手机萧闯就极少像以前那样捧过一本书看,总有人抨击碎片化阅读,他倒真心觉得满地碎片起码比仅有一只花瓶要好。步入中年萧闯开始不自觉地留意有关健康养生方面的信息,关注了若干此类公众号,不时对照出自己疑似已有某些隐患、某些先兆,然后慌张地找人打听。老卓对此颇不以为然,说假如你确实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否则踏实安心过好每一天,别庸人自扰,自媒体那玩意儿能信吗?此语出自老卓这样的资深自媒体人士之口,萧闯听来不啻是个讽刺。他极担心老年痴呆症是否遗传,有篇公众号文章说高智商人群多发老年痴呆尤其令他忧心忡忡。老卓问有证据么?萧闯说目前尚只是猜测,老卓嗤之以鼻猜测你也当真?萧闯急道但也没证据说智商高的人不容易得老年痴呆啊,老卓同情地看萧闯一眼,心说你就是智商太高闹的。
但有一个疑虑萧闯没跟老卓讲,实际上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他怀疑自己得了性瘾症。初次听到这个词还是早在2010年老虎伍兹事发后被爆出住进一家医院接受专业治疗,萧闯受到不小的触动,原来问题不仅是道德层面,也许有心理乃至生理上的原因。他在网上搜了不少文章,发现大多提到“性与爱彻底分离”是性瘾症的典型特征,把他吓一跳。难道他一向标榜的“走肾不走心”、“动家伙不动感情”并非什么潇洒、超脱,而是有病的表现?他尝试过自我约束自我治疗,说白了就是禁欲,但均告失败,最长的一次也只坚持了两周。这让他进一步断定自己已经是重度性瘾症患者,因为“不由自主”地去想、去实施某种失控的性行为恰恰是性瘾症严重程度的主要标志。
萧闯开始向外界寻求帮助,好在他找的不是莆田系的男科医院或者某些靠公众号火起来的心理大师,不然后果可能更糟。萧闯联系的是美国的国际医疗服务机构,专程到洛杉矶做了全套体检,并做了很繁琐的心理测试。从结果来看雄性激素水平等方面大体正常,性心理评估后医生认为暂无必要开展行为矫正治疗,分析萧闯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个是固定伴侣的长期缺失,一个是压力过大又找不到其他排解压力的渠道。萧闯听后苦笑,说费半天劲你给我开的药方就是找个wife,翻译一边笑一边翻成英文,心理医生也笑着说你的压力已经够大,就不要再背负更多耻辱感和负罪感,祝你好运。
萧闯原本已经准备回国,忽然接到服务机构专门与他联络的协调员发来的邮件,说已约好一位泌尿外科的专科医生。萧闯诧异,对方说因为体检验血后发现有项指标异常,慎重起见要再做些后续检查,更多信息会由专科医生提供。
和前几次一样,协调员带着一位助理再加一位翻译浩浩荡荡到酒店接了萧闯去专科诊所。专科医生是个印度裔,尽管没有任何印度口音但萧闯仍然完全听不懂那些生理与医学词汇。翻译指着电脑屏幕解释说,血液检查结果中有一项前列腺特异抗原(psa),萧闯的结果较正常范围高出不少,但只凭这一点尚不能断定前列腺癌,因为前列腺增生或者偶发性的前列腺炎症都可能导致这种情况,所以还要看游离的psa也叫fpsa与结合的psa也叫cpsa占总psa也叫tpsa的比例。
萧闯头都大了,急着问:“结果呢?”
专科医生好像能听懂萧闯的意思,直接答复说:“结果同样显示异常。”
萧闯也听懂了,心跳骤然加速,忙问:“so?(然后呢)”
医生说:“然后我需要对你做dre。”
萧闯懵懂地望着翻译,翻译冲他竖起食指比划说:“医生要对你进行指检。”
医生做完指检又请翻译与助理都进来,对萧闯解释说:“正如我所预计的,应该马上做trus,借助超声波显像引导经直肠做前列腺穿刺活检。一般我不会当天为病人做,但你的助理告诉我由于你计划离开美国所以要尽量缩短诊断时间,因此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闯就如同梦游一般,回答护士的各种例行问卷,被护士摆布着进行各种前期准备,应对来自护士、助理和医生无微不至的各种关切:“你感觉可以吗?一切都ok吗?有没有任何的不适?”
折腾了近四个小时,护士请在观察室床上休息的萧闯起身回到医生的诊室,医生在又一次细致询问各方面感觉之后说:“活检样本会送到专门的病理实验室。”
萧闯问:“多长时间出结果?”
“一般需要一个星期。”
协调员忙说:“我们会催的,希望能在三天或四天后拿到。”
萧闯又问:“然后我再到你这里来?”
医生看一眼协调员,答道:“这要看活检的结果,也要看他们如何安排你后续的诊断和治疗。”
萧闯下意识地问:“那我这几天干什么?“
医生微微一笑:“完全由你自己决定。”
回酒店的路上萧闯又问:“我这几天干什么呢?”
协调员笑道:“自由活动。洛杉矶周边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只要保证我能随时联系到你就行。”
“又不是头一次来,值得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萧闯嘟囔,“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你尽管放心,我们为你提供的是最专业的医疗服务。”
萧闯愈发不踏实:“你说我到底得没得前列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