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
征服
“旁人反复打碎他，他仍会试着把尊严修好，他就是这么有趣的孩子。”
提起西里尔，雅各布振奋起来。或许他又想起那位“妻子”哭泣时脆弱不堪的模样。
“他真的是自愿的吗。”本杰明不禁脱口而出，却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然祸从口出。这话是不正确的，仿佛是他在搜集雅各布的罪证。现在，他绝不能从一个外祖父的角度思考问题，更不能对雅各布说出什么“他是我的外孙，我心疼他”。
的确如此。本杰明·卡兹这般的老牌犹太奸商，为了利益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雅各布那轻蔑的笑容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眉头皱了起来，向他伸出的手也已然像出洞后受惊的蛇一般谨慎地缩了回去。
看来，这个身经百战的美国军官也绝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他颇有手段。军人的直觉也实在不是闹着玩的。
“告诉我，卡茨先生，告诉我，你想要与我交易什么呢？”
“我想得到西里尔手里的钱。”本杰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希望你能把他搞进监狱里，把他手里的资产没收。我的律师与银行家朋友能为我找到法子，把那笔钱合情合规地转移到我的名下。是这样的。您知道的，他姓席林——正是许多年前与我们家仅有一墙之隔的一户邻居。”
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但在那之后，他会再找关系把西里尔弄出来。但他忘记了以西里尔目前的身体情况极有可能会死在监狱里。
“您就那么确定是他，席林可不是个仅此一家的姓氏。”
“我确定。”本杰明闭上了眼睛，“在他很小的时候，我甚至还在他家里陪他做过游戏……”
“您不缺那么几个钱吧，尊敬的卡茨先生。是什么让你执着于耗费自己的精力与时间，去做这样一笔不值当的生意呢？”雅各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与猜忌。“告诉我，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见自己无法继续隐瞒，本杰明就向他摊牌了。
“实话实说，因为我是他的亲生外公，本就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外公？您不觉得这话很滑稽吗，卡茨先生？哪有外公会为了钱就把自己的外孙送去坐牢的？”
本杰明对此含糊其辞。
“那是我年轻时犯的一点小小的……错误。实际上，我时而也会为这段血缘关系感到羞愧。但我发誓，只要我拿到了钱，之后就会很快地把他解救出来……”
“这么说，他是您私生女的儿子？”
“不，他的母亲是我合法的、死去的前妻生的。”
“前妻？！”雅各布惊诧不已。“那您为什么这般伤害她的女儿与外孙，难道是因为您的前妻出轨了吗？”
这句话好像戳中了本杰明的痛处。他像是受辱了一般闭上眼睛，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她一辈子都忠于我。”
本杰明·卡茨说着堪比母语的流利法语，而西里尔·席林又是个有法国血统的德裔瑞士人。
他明白了，本杰明的前妻一定不会是个犹太人，或许正是因此被他抛弃了——想来他一定是靠着法国妻子一家逃出生天，后来做生意发家，也多少仰仗了自己的瑞士亲家。但最后，这个自私自利的犹太人，却毫无廉耻之心地丢下所有人跑了。
岂有此理，在雅各布看来，血缘无论如何也不该成为一个人抛妻弃子的理由。他不禁流露鄙夷之色：“实话实说，卡茨先生，我觉得你完全是我看不起的那种人。”
“过誉了，雅各布·莫纳斯特拉先生。”本杰明·卡茨彬彬有礼地用法语作答，语气冷淡，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我是来跟您做交易，而不是来跟您交朋友的。”
听到这里，雅各布·莫纳斯特拉缄默不语。而本杰明继续慢悠悠地说了下去。
“西里尔的亲弟弟米切尔是我的另一位外孙，我不会认错他，而且可以确信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你莫非是在开玩笑吧。米切尔也是你的亲外孙，就算你想减少遗产竞争对手，又怎么能这样诅咒他呢？”
“我这次前来与你见面，就是想要向您确认这些——那个高大的、沉默的俄罗斯中年男人，有没有孙子之类的。那个深棕色头发的俄罗斯孩子，又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从来没跟那个俄国男人打过交道。不过关于那个孩子，他曾经跟西里尔住在一起过，其他人叫他米切尔。”雅各布思索着。“但也许只是‘米佳’之类的读音听起来很像的俄国名字罢了。就算他是被你的外孙收养的，只要他有合法的公民身份，你也无权对他出手，不是吗……？”
本杰明残忍地揭穿了一个事实：“你错了，莫纳斯特拉先生。他身边的那位，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好啊，就算那是真的，你又想对他做什么呢？”
“他是不是非法移民，我想您一定有很多办法验证。在那之后，随便你怎么处置他。”
雅各布对这个冷冷的犹太老头嗤之以鼻。他甚至怀疑，哪怕米佳真的是他的亲外孙，这个贪婪的老东西仍旧会撒谎说不是——就为了赢，为了从自己失去双亲与兄弟的外孙手里，拿走那么一点点金钱而已。
但雅各布在本杰明眼里，同样也是个全然的伪君子。雅各布口口声声说自己爱西里尔，却逼他去面对一个他根本不熟悉、根本辩不赢也根本不会偏袒他的法律系统，这样也能被称之为爱吗。更何况，他居然放任自己的朋友去侮辱西里尔，把他的尊严打得粉碎，还留下难堪的录像带。
倘若能给本杰明·卡茨逮着机会，他还要让这个害他外孙的畜生进去坐牢呢，虽然那事目前看来多半也只能放在脑子里想想。
好吧，其实现在他们都要去伤害那个被西里尔深爱的、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的俄罗斯孩子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