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茶馆“闲聊”
第三十一章：茶馆“闲聊”
第二天一大早的，明哥喝了几碗羊肉汤啃了几个肉馅包子，又抿了几盅酒，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到前边柜台那里退了房间，折身又去后院牵了马，出了聚缘楼的门就直奔城外了。
大当家的昨晚上半夜才回来，就连丁孙儿都不知道他去哪了，等大当家的半晌起来，丁孙儿多嘴问道：“当家的，昨儿，您去哪了？”
大当家的拿毛巾擦了擦脸，一屁股坐到桌前，拿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轻叹了一声，没说话。
他这样子可把丁孙儿给急的不轻，也不顾大小掀开了衣摆就坐到了大当家对面，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大当家的，忐忑的开口，“您、打听着小少爷是哪家的了？”
大当家的擡头瞥他一眼，“就你话多，不该打听的别打听。”丁孙儿撇了撇嘴，从凳子上起来，站到一边去了。
大当家的昨晚出了聚缘楼就碰着唐老板了，唐老板一见到他就死活不肯放手了，把他拉进了茶馆，要了个包厢，两壶好茶，两人一坐就坐到了午夜，聊的也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三爷，您还记得那个金柳儿不？”
大当家的眯着眼，那戏台子上的人影他看的都模糊了，听唐老板这么问，他不禁挑了挑嘴角，“怎么不记得，三爷当年晚了一步，这人就被白远给纳入府里了，让三爷当年好生惦记啊。”
唐老板抚掌大笑，他微微朝大当家的那处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笑道，“她现在是川崎的女人了，每天吃香喝辣的，就连秋本代子都不敢对她怎样，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啊。”
大当家的闻言乐了，心道，不简单？那不就是凭着她腿间那玩意么。
唐老板说罢，拿眼角瞥了一眼三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扭头就道：“三爷可收到了川崎送的请柬，这还有四天可就是大年夜了。”
大当家的歪了歪身子，伸手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吹开了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不由蹙了下眉，“浓了。”唐老板怔了下，随即笑道，“三爷以前喝茶可是从不管浓淡的。”
大当家的“嗯”了一声，将茶杯放下，这才悠悠然说道，“收到了。”
唐老板擡眸看了四周，侧过头看向他，迟疑了下，压低了声，“那、三爷是……”
大当家的低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想必唐老板也收到了吧，那唐老板是去？还是不去啊？”
唐代学干笑两声，颇无奈的叹了一声，眉目紧锁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幽幽道，“唐某是不得不去啊……”
“唐某可不像三爷，远离这城中的是是非非，不问世事。”
大当家的笑道：“唐老板这话说的不错，我啊，就是不问世事，和白远也好，日本人也罢，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唐代学闻言嗤笑一声，他定定的看向大当家的，咄咄道，“三爷以为，这日本人会跟白远一样么？”
大当家的敛眸，手轻叩着桌面，薄唇轻启，沉声道，“他若有胆就来，三爷定让他有来无回。”
唐代学轻叹了一声，索性扯开了这话题，“攸宁在山上可还好啊？”
大当家的点了点头，“好着呢，天天吃饱了就睡，睡够了就找丁孙儿的麻烦，两人是天天闹腾。”
一提这方攸宁，大当家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眉飞色舞的一阵讲，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唐代学看着大当家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颤，三爷、这是真的对小少爷动情了啊！他心里不禁一阵嘀咕，瞧三爷这样，一准还不知道方攸宁的身份呢，他和攸宁虽没有半分的血缘关系，可辈分还是明摆着的，这叔叔和侄子怎么能……
大当家的见他走神不禁皱了皱眉头，“唐老板在想些什么呢？”
唐代学一下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没，刚才听三爷讲小少爷，有些触景伤情想起了我以前收养的义子，他已经三四年没回来看我了，难免有些想念。”
他说完，转而又问，“三爷可知道攸宁是哪里人氏？怎不见有人找呢。”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大当家的也越发的想知道攸宁他到底是不是白远的儿子，上次李子木随口提了一句，他不知怎的就记在心里了，就隐隐觉得攸宁跟白家脱不了关系。
大当家的跟唐老板还没好到什么话都说的份上，听他这么问，心里下意识的就设了层防备，面不改色的回他，“是上海人氏，来寻阳城洋行做学徒的。”
唐老板笑了笑，也不戳穿，心里只道：攸宁一准是这么糊弄三爷，这话骗骗旁人还可以，若是能骗着三爷，那三爷可就不是三爷了。
一想到这李子木，大当家的顿时一个激灵，这李子木不就是唐代学手下的么，既然李子木知道这事，那唐代学岂有不知的道理，他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上次在望湘园方攸宁想吃烤红薯支开了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这姓唐的和攸宁到底说了什么？
大当家的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眸子，眼神暗了几分，“前些日子唐老板手下的伙计经过我绺子，那天晚上我带攸宁出去了一趟，回去的时候在雪地上看着了这两人，都冻的没知觉了，带回绺子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叫醒这两人。”
唐代学一听心里顿时一个“咯噔”，紧张的看向了大当家的，“那、那他们两人此时……”
大当家的笑了笑，伸手拿过一把花生，剥开了壳子，捏起里面的花生米扔进嘴里轻咬了几下，“走了，我让手底下的伙计把他们送出了山，再往前就是满洲里，路也好走了。”
唐代学听他这么一说，一颗高高吊起的心顿时落了下来，一阵心悸，额上布了一层的冷汗，他端起茶，拿茶盖的手都是抖的。
大当家的也不看他，继续剥着花生，悠悠道，“紧张什么，我可是看在了唐老板的面子上，才放他们走的，其中一个身上带着个箱子，捂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唐老板将茶盏放下，那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眼珠转了一转，擡眸对大当家的讨好一笑，“三爷，唐某真是谢谢您了，等过几日我让手底下人给您送些过年的大礼，小少爷好字画古玩，我这几日正好搜罗了几件唐朝的小物件，一并拿过去给小少爷当个玩意把玩。”
大当家的不理会，继续道，“你手底下那个叫李子木的小伙计，机灵懂事，说话也是讨人喜欢，就是……”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擡起头看了一眼唐代学，翘了翘嘴角，将手里的花生一放，身子朝后仰了些，他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碎沫，闷哼一声，继续道，“就是临走前，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攸宁是白家的小少爷，我想问问唐老板，这是咋回事。”
唐老板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不知这李子木知道方攸宁身份的，他擡起头，张口就道，“三爷，您这说的是哪个意思啊？”
大当家的勾起嘴角，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那两双眼就跟两把钩子似的，直直探到了人的血肉里，这一收就恨不得生生把人血肉给撕扯下来。
唐代学心里一阵打怯，他若是当真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偏偏他还就知道，当初在望湘园他可是信誓旦旦的发了誓答应了攸宁不把这事告诉旁人的，要是旁人问，他一阵装傻充楞也就混过去了，偏偏这人还是三爷，唉，这两人真是要逼死唐某啊。
“三爷，这事……唐某实在是没法跟您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您倒还不如去问攸宁他自个。”
大当家的黑沉着一张脸，心里恨恨道：老子当初说了，不逼他，也不过问，就算他问了，攸宁也不一定给他说实话，听了也是闹心，给自己心里添堵，两人要是因为这事再闹一阵，那这年也不用过了，全绺子都来看小少爷闹绝食好了。
大当家的看唐代学为难的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一准是攸宁逼他发什么誓了。【方攸宁翻了个白眼：小爷是这种人么？！是他自己信誓旦旦发的誓，还怪着我了？】
可大当家的不甘心啊，他把椅子朝唐老板那里挪了挪，暗搓搓的说道，“那你说，方攸宁他是不是这寻阳城的人。”
唐老板：“……”他这问的和方攸宁是不是白远的儿子有什么区别么？
接下来的时间，大当家的使出了浑身解数，各种逼问就是没从唐代学嘴里撬出来一个字，临走，大当家的脸色很是不好，对唐代学甩了一串的眼刀。
唐代学抄着手笑眯眯的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大当家的上了黄包车，他脑袋一抽，几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对大当家的笑了笑，“三爷，好生待他，他不愿说自是有他的道理，我可以用我这条老命给你保证，他待你是真心的，没有害你心。”
大当家的拿起帽子戴到头上，闷哼了一声，也不回他，对拉车的伙计招呼了一声，车子调转了方向就朝聚缘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