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已经到广州了,这一路昼夜奔波,纵使铜筋铁骨身子也该被累垮了,他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抱着白瓷罐子,慢吞吞的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老板,住店。”男人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票放到了柜台上。
正在算账的老板被这纸票的面额给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笔擡起头朝这人看去,不料这人帽檐压的低,他只看着了冒胡茬的下巴还有这人高挺的鼻子,再朝上就看不着了。
“先生,您、您这是想住多久?我看您这一路风尘,我家店虽不大,但也一应俱全,吃的喝的玩的享受的……”
“歇歇脚就够了,给我找一间清静点的屋子,让人端饭菜上来,再烧些热水来。”男人淡淡吩咐道。
老板连连点头,招手唤来跑堂的年轻后生,“小福,去带这位先生去天字间,然后烧些热水送过去。”
那年轻的后生放下手里的茶壶,笑着跑了过来,对这男人鞠了一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随我来。”
年轻人带着他走上楼,穿过回廊左拐右转,下了旋梯,走过后花园,又往前走了一段石子路,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别致的小院子,木牌匾上题了两个大字,“阆苑”。
“先生来广州作什么?看您不像是生意人。”年轻人回身对他笑了笑,一口白牙很是讨喜。
“受朋友之托,来广州办些事情。”
“哦?那先生办完就离开吗?”
男人紧抿着唇,没回他。
年轻人自讨没趣的笑了笑,伸手摸了下鼻尖,心里不住道:这客人可真怪。
推开院子门就是一个小池塘,荷叶翠绿,莲花红的白的都有,荷香扑鼻,一个合抱粗的大树下架了一座秋千,倒是情趣的很。
“先生,您先歇歇脚,我这就让人送些热水来,您沐浴后,饭菜也差不多就好了。”
男人轻点了一下头,“有劳。”
推开了房门,屋内的摆设很是雅致,干净整洁,一切都是新的,他反身将门合上,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正中的桌上。
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挂到了衣架上,回过身的时候视线落到了面前的镜面上,镜中人一身黑色长袍,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一双黑沉的眸子毫无生气,若不是这身上还带些人气,倒真不像个人。
他缓缓回过身来,撩起衣服坐到了梨木圆凳上,他伸手覆上了这白瓷罐子,嘴微微张了下,想说话又压了回去,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将手探到贴身的口袋里一阵摩挲,掏出了李子青临终时写的那封信。
信纸的背后写着一行小字,正是他们师兄弟三人故居的地址。
北平。
“嗝儿~”
三爷和方少爷这一顿早饭一吃就吃到了晌午,桌上摆了七八个空盘子,盘子里的东西被两人吃的一干二净,多少年了,这地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地方了,可东西的味儿却一直没变过。
“老板,钱放桌上了,您做的可真好吃。”
老板从油锅跟前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双长筷子,顶端夹着一块炸的金黄的馃子,听人称赞,他张开嘴哈哈笑了几声,一双眼乐的都眯成了两条缝儿,“吃好了,您再来,我啊,也不走,每天都在这儿。”
方攸宁拎起箱子笑着应道,“好咧~保准再来。”
三爷从随身的箱子里拿了两顶帽子,搭手就扣到方攸宁头上了,“遮遮阳,别晒黑了。”
方攸宁抿嘴乐了,斜睨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晒黑就晒黑,入冬不就捂回来了。”说完在心里暗搓搓的又加了一句,“婆妈。”
话虽这么说,方攸宁还是用空着的手把帽子朝头上压了压。
三爷只笑不语,那眼里尽是揶揄,让人又气又急,要不是在这当街之上,方少爷铁定一套连环夺命挠就上去了。
两人走出这条街,视野一下就宽敞了,街上行人不少,做什么的都有,两人上一次来是二三十年前,如今哪里还记得路儿,不过白远的名声响,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递上一支烟,客气两句,一问便是一个准儿。
两人问清了怎么走,并肩朝那处走去,一路无话,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这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随处可见穿军装的士兵。
三爷脚步微微停了一下,方攸宁不解,回头看向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不走了?怯了?”
三爷眼中情绪复杂,张口欲言,就被方攸宁给抢先了,“多年不见,我爹自然也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三爷伸手将他拥入了怀里,轻吁一声,慢悠悠道:“我不怕,也不怯,只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以前的兄弟们……”
方攸宁敛眸,伸手在三爷背上轻拍了两下,当年三爷若不是因为儿女私情,想必现在也是战功累累,满身的荣誉,叱咤四方。
三爷笑了笑,低头在方攸宁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盯着方攸宁的双眼,一字一句笑道:“但老子这么多年从没后悔过,有人为我算命,说我日后必定干出一番大事业,他说若是不准,他绝不再看相,他算对了,可他却没算出半道上杀出的一个方少爷,所以不准。”
方攸宁展颜笑道:“那下次见到他,告诉他,让他别再看相了。”
三爷眸中含笑,点了点头,拉住方攸宁的手两人继续想前走,前面就是白远的司令部办公处。
【作者有话说:快清明节了,有假期~~~嘿嘿,我先把浮世清欢的番外写完,然后填另外两本的坑,最近丧的很……祝你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