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认你当儿子
第十八章：认你当儿子
“报告！”
夏日午后闷热的很，三爷吃了半个冰镇的西瓜就躺到椅子上了，单手解开扣子把上衣囫囵着褪了下来，听到院外这一声，他不禁皱了下眉，微微坐起身喊了声，“进来！”
来人穿了一身板正的制服，长袖长裤帽子和军靴一样不落，细皮嫩肉的脸上尽是汗珠子，见到三爷脸上不禁一红，原本站的板正的，这会身上就跟被虫子爬了似的，两个眼珠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三爷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扬了扬眉毛，“你是哪个团长手下的？来我这儿啥事？”
这年轻小子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擡眸对三爷一笑，也算的上是个明眸皓齿的人儿了，“三爷，我是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被分配到了钱师长手下，然后就到您这儿了。”
三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待这儿吧，还有事么？没事就下去。”
这小子微微一怔，失笑道：“三爷可能还不知道吧，我是来给您当副官的，平日里就是跟您在一块，除了您上厕所睡觉之外，我都得跟着。”
三爷拿过一旁的蒲扇悠悠扇着，拿眼角瞥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喔！这样啊，那我不要副官了，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这小子急了，脸上的汗更多了，跟他一块来的少说百十个人，要是只有他被退回去，那他还有什么脸再当兵！
“三爷、三爷，您别退，您要是不喜欢我当副官，那您就随便给我安排个活，我什么都干得了。”
三爷眯着眼笑了两声，就跟逗小孩似的，“去后院当个勤务兵吧，扫扫地做做饭，围栏里还养着几头猪，一天喂上两三次就行了。”
这小子一张脸涨的通红，他的手是拿笔拿枪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这要是传出去了，他的脸该往哪儿放，不管怎么说，他在同届师兄弟中可是拔尖的。
三爷看他这满脸窘迫的样子哈哈笑了，他坐起身来，扇着手里的蒲扇轻叹了一声，“留下吧，不过你不用整天跟着我，想干嘛就干嘛去，三爷我最不待见身后边跟着人。”
这小子一阵猛点头，早就听说三爷的英勇事迹，来三爷这儿，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他自己自愿过来的，有些人就想找个一般的差事干干算了，捞点钱存个老婆本，下半辈子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了，而他是想着能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
“竟然跟了我，就别干那些吃里扒外的事，一旦让我逮着了，你后悔都是晚的。”三爷沉声道，对于钱师长安排过来的人他是打心底里的不信任，他是不是知道三爷心里有个方少爷就特地弄来了个相似的，三爷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是没底，毕竟这事就连白远都不知道呢。
“叫什么？”
这小子被三爷这一声问话给吓了一哆嗦，脚后跟并拢，清了清嗓子对三爷大声道：“属下陆小然，苏北人氏！”
三爷点了点头，“嗯，没事就下去吧。”
陆小然满脸开心，“是！”举手敬了个礼，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临来的时候钱师长交待的事了，他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好一阵才拽出来一个请帖。
“三爷，这是……”陆小然拿着请帖刚转过身就看到三爷背对他倒茶了，宽阔的背脊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深的浅的，一道疤痕从背脊直接划到了腰间，汗水顺着伤疤直接没入了腰间。
三爷端着茶杯转过身，视线一下就落到他手里拿的那请帖上了，他一口饮下杯中的水，饶有兴趣的接过，瞄了一眼这封面，忍不住乐道，“别人家的的请帖都是红的，这请帖怎么是黑金的，是觉得自个有钱还是怎……”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憋在喉咙里了，那封面一打开就是两个烫金的字，“白家”，再往下看，这字迹怎一个熟悉了得。
“三爷亲启，这月十六家父在重庆白公馆举行宴会，特邀三爷到场，还请三爷赏脸，届时方某定好好招待，落款，方攸宁。”
三爷看完两手都抖了，前前后后的把这请柬看了一遍又一遍，陆小然也不敢吭声，只不过看这三爷的眼神有点怪，刚才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怎么看了个请柬就这么……不对劲了，难道这三爷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就一个宴会，看把他给高兴的呀。
三爷拿着请柬就进屋去了，就跟没看见站在屋外边站着的这人似的，被忽视的陆小然拿下帽子抓了两把头上的这短发茬子，轻啧一声，转身就出去了，这黑三爷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重庆白公馆。
“师傅，您再量量腰围，这儿的尺寸小点，诶，就是这儿……”
白公馆今儿来了裁缝师傅，给方攸宁量了半天的尺寸，幸好这夏天的衣裳布料少，好做的很，今儿夜里开始赶工，不到十六就能做好了。
给方攸宁量完了，方攸宁又让人把芈丰和明哥给叫了过来，这两也得裁上几身衣裳，到时候穿新衣裳见着了三爷，也不至于让三爷以为自己亏待了他俩。
“少爷，今儿天凉快，要不咱们出去逛逛？”芈丰趴在沙发靠背上眯着眼懒懒问道。
方攸宁掀了一页手中的书，眼皮都没擡直接拒绝了，“再凉快，多走两步身上也都是汗津津的了，这南方可是没北方舒服多了。”
裁衣师傅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南方热着呢，小少爷要是怕热那就少出去，更何况现下外边乱着呢，少出去的好啊，昨儿六口街头又出命案了，孙师长手下的人又闹事了，白师长这次也没插手，听人说死了好几个呢，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方攸宁合上书，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才道：“这孙师长到底是……”
裁衣师傅嘿嘿一笑，将量好的尺寸都塞进了袖口里，弯下腰边收拾物什边说：“这孙师长啊，也是有本事有战功的，眼看着就要当上军长了，这本路又出来了个白师长，他心里自然不痛快，世上什么最易变，也就惟有人心了。”
十六转眼就到了，前一天的十五正是中秋，蔬果酒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夜幕降临，白远带着霄云来了，孟居跟在后边，几人刚入座，丫头扶着张巧巧就进来了。
方攸宁起身客客气气的同她打了个招呼，礼貌又疏离，白远自是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若是按方攸宁往常的脾气张巧巧是进不来这个门的。
“哥哥今天刚动身。”张巧巧给白远夹了一块鱼肉，说这话时嗓子有些喑哑，像是刚哭过。
方攸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反而是霄云提醒了一句，“昊然是跟吴团长去的，吴团长身上战功累累，有他在一切都会顺利的。”
张巧巧点了点头，低下头默默吃自己的了，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更没有让这方少爷接受她的本事，她能做的就是安心养胎，好好的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她的处境大概会好一些了。
孟居老头喝了两盅酒就上脸了，本来就不白的脸上这会又多了两酡红，看着很是喜感，芈丰朝自己碗里夹了几块红烧肉，正要夹第三块的时候，孟居这老头不知抽了什么疯，用自己的筷子一下就把芈丰的筷子给压住了。
芈丰擡头，朝这老头瞪了一眼，本以为这臭老头能自觉点让开，但他忘了这姓孟的老头是出了名的没皮没脸，这一点当初在煤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为了不干活，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竟然能抱着别人的腿又哭又求，他一个小屁孩都觉得害臊，更别提旁人了。
“你小子怎么这么爱吃肉？”孟居晕头巴脑口齿不伶俐的问道。
孟居索性不夹肉了，把筷子一收队孟居哼了两声，“吃肉怎么了？小爷我喜欢，吃的又不是你家的肉，怎么？你还心疼了？”
孟居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歪这头将这臭小子上下打量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眉宇间这股劲儿，真是越看越喜欢。
“你这臭小子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股劲儿，要不当我干儿子吧，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去糟蹋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孟居这么一说，方攸宁倒是觉得可行，白远是没什么意见，心道：认了也行，省的这老不休的成天想着娶媳妇抱大胖小子，只不过这身处乱世，自己的脑袋本就栓在裤腰上，实在是不忍心再去祸害别人。
芈丰被这臭老头子的话生生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到了桌子上，这会儿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能红着一张脸窘迫的坐在桌前。
孟居老头嘿嘿一笑，搬着凳子朝芈丰这儿坐了坐，腆着脸问道：“怎么样啊？认我当了义父，以后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只要报我孟居的名号就没人敢动你，怎么样？”
芈丰僵着身子讪讪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觉得不怎么样。”
孟居老头也不恼，伸手在这小子头上顺了两下，顾自乐道：“我之前在寻阳城的时候，被人弄到什么煤矿做工，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小屁孩，那小子跟你像的很，尤其是这股傻劲哈哈哈……”孟居笑着笑着就停住了，他轻叹了一声，随即道：“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还活着么，临走的时候，我让子木去找他，不过子木那小子不靠谱哇！我这心里挺对不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