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吟
梦吟
“所以,杨禾韵是我母亲,白衡阳是我父亲,而你确确实实是我二叔,”白哲缓缓说道。
“你的原名,是杨元哲,乳名元元,”白衡阴点头说道,但情绪显然有些低落。“原先是没打算和你说这些的,这种有害无利的事根本就没必要知道。身份什么的有什么重要的,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辈子不就好了。”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我学清玄术,帮你们释放诡虺难道不会给我招惹麻烦吗?还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呢,从你让我练清玄术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安分。”白哲死死看着白衡阴说道:“你压根没打算让我安生一辈子,现在也不要在这惺惺作态。”
“不一样的,”白衡阴解释道:“当初你若跟着我们,诡虺可以保你终生无忧。”
“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白哲怒喊道,然后压着声音道:“居然还认为你是对的,苍州那么多百姓的命,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是吗?”
白衡阴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当年我尚且有本事保住你,我还对得起大哥。可接下来的路,我保不住你了,若你出事,我入黄泉便无颜面对大哥了,也对不起大哥大嫂。”
“不需要你的护佑。你对不对得起我父母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对不起苍州百姓,你也休想用你对爹娘的理解来框住我。”白哲站起身,“白衡阴你记着,你对我的恩情不过是十几的养育,再无旁的,因为我的命抵不了苍州上百条人命。但我无权对你判罪,就等你去了黄泉路,向我父母和苍州人们请罪吧。”
白哲转身离开,秦执随后跟上。
白哲不愿意对白衡阴的行为做出是非对错的判断,他没有权利。因为白衡阴救了他的命,但他也杀了数百人。或许白哲只能是大义灭亲,但本来也没什么亲了,再灭,白哲恐怕也恨不下来这个心。
秦执追上白哲的步伐,问道:“还需要继续看着他吗?”
“把他赶出乔县,绝不能让他安乐于此,他有恩也只于我一人,我可以不杀他,但天下人有权利这么做,”白哲又问道:“苓然有消息吗?”
“废去境核不到一个月,就死了。”秦执说道。
“这么快为什么?”白哲倒是有些意外,苓然也不是普通女子,怎么死得如此快。
“他们两人的画像早就散发出去了,白衡阴倒是躲得快,苓然就不一样,人人恨她,她没了境核无异于废人,又沉不住气,有些人……”秦执说到这突然卡顿了,似乎觉得借来的话有些耻辱。
“有些人干什么?”白哲继续问道,显然没有领悟到这点。
秦执干脆一鼓作气地说完,语速极快,“有些人觉得她漂亮,她越是不服他们越是欺负,最终凌辱至死。”
白哲听到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下场。”
秦执奇怪地问道:“你是,替她惋惜?”
“惋惜不敢,只是她这样的死法,不足以平民愤罢了。”白哲说道。
秦执倒不在意这些,“反正百姓都安顿好了,什么恨不恨的,说多了,所有的事情都赖苓然和白衡阴两人,就他们两人的命怎么样也抵不了那么多人命。最终也只能用时间来淡化这些怨气。多说无益。”
“怨气。”白哲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回万明堂吧。”
这突然改了目标倒是惊了秦执,“不是要去找白夫人吗?”
“爷爷奶奶有句话说得没错,”白哲突然改了口,也有些不适应,缓了一会才继续说道:“闽韵阁要做的事很危险,交往太密,对白家不利,还是应当保持距离,最好让白家觉得闽韵阁已经被灭门了,这样对他们反而更安全些。”
秦执认同地点点头。
白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路上马不停蹄,若非万明堂的好马,恐怕一路上要跑死几匹马,对于这样的异样秦执自然是察觉了,但他还没想明白是啥事儿。
一到万明堂,白哲就找上了秦印,两人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上了,剩下愣在原地的秦执。
“不是,你们俩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啊,非要这样躲躲藏藏的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秦执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话连续喊了两三声,好不容易喊累了,还不服气地来了一句,“藏呗,谁藏得过你们啊,搞得谁稀罕是的,切。”
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哲在窗边悄咪咪地望着,见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总算走了,他气力可真多。跑这么远的路,还这么能喊。”
“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了,”秦印笑了笑,“你要说什么事?连他都要瞒,先前清玄术的事你都告诉他了,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吗?”
“自然有。”白哲无奈说道。
——
两人谈到了半夜,白哲经过这一番折腾也是精疲力尽了,要知道之前白哲在静养的时候,睡眠是十分规律充足,每天又是多么轻松悠哉。导致现在白哲根本熬不了大夜,受不了一天奔忙,一回到秦府安排的房间,倒下就开始呼呼大睡了。
秦执原想送点吃的,进门就瞧见那人仰天打睡的姿势。先是给人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了会儿。
这人明明如天山雪莲一样净白,偏是白衡阴这个不识货的这样不重视。如今白哲找到了家人,却又不得不承担其父母留下的责任。本该自由的灵魂,在今天被锁住了。
忽的,秦执感觉被什么东西抓住,是白哲。
“不要走,不要丢下元元。”白哲的声音很轻,眉头却紧得不行。白哲现在正是记忆恢复的时候,但在梦里,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面的人,而且对面的人远比自己高,或者说是白哲太矮了。
白哲就这样被人抱着往远处去,对面两人好像是杨禾韵和白衡阳,他们转头进门,不再回看那三岁大的孩童。即便他再怎么哭闹,都好似传不到那人耳中。
不觉,白哲在睡梦中留下了泪,很快就被人擦了去。
“阿哲,你这是梦到什么了?”秦执俯身拭去那人的泪水,“莫哭,有我在呢。”虽然不知道白哲梦了什么,但还是想法子安抚人。
但友情和亲情还是有所不同。白哲对父母的思念自然胜过对秦执。下半夜,白哲断断续续地梦到一些场景,又熟悉又陌生,有欢乐有悲伤。
白哲握着的手却迟迟没松。
终于天光破晓,日渐升空,枯木已逝,天凉初寒,而手间温度犹在。
白哲是被梦惊醒的,紧接着秦执也醒了。
白哲率先问道:“你怎么在这?”
秦执揉了揉手腕,微微有些酸痛,略带抱怨的语气道:“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做梦非要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白哲一脸茫然,有些语无伦次,“我拉着你?开、开什么玩笑!你尽会说些胡话,一点不可信。”说着就要翻身下床。他没法反驳些什么,白哲只知道昨晚上睡觉睡得很不安稳,连连做梦,跟看戏剧一般一幕接着一幕来,这觉睡起来可够累的。
秦执一脸笑意地看着人慌张的模样,“也没干什么啊?就握手握了一宿,有什么好慌张。”
“谁慌了,你快出去,我要更衣了,”白哲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