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沉默中熄灭了,黑暗这短短的几米距离之间蔓延。
心跳声此时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乱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般,在一个对他来说极其平常的晚上,他带着极其平常的晚饭回到住所,打算度过极其平常的一天的时候,一打开门却冷不丁地跟回忆撞了个满怀。
此时楼道是昏暗的,屋子里也是昏暗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街灯勉强照出来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一左一右站在门边,用那两双熟悉又陌生的浅琥珀色眼睛垂眼注视着他。
在等他回家。
“……”
捏着钥匙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陈乱定了定神,喉结滚了滚,这两年多以来独自咀嚼过千遍万遍的两个名字,带着沙哑的语调慢吞吞地从喉咙间滚出来:
“江翎,江浔。”
声音比想象中平静得多。
于是在逐渐向他围拢过来的气息里,陈乱穿过两个alpha高大的身影之间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
“啪”地一声轻响,灯光大亮。
塑料袋摩擦的轻响声里,陈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餐桌上,回过头。
两年未见,江浔和江翎都瘦了许多。
对视的瞬间陈乱立刻逃似的避过眼神,目光从江浔白色的舰队制服肩章落到江翎黑色的作战服胸口,抿了下嘴唇,抬眼故作轻松地笑道:“还不错嘛,升官挺快。”
说完又垂眼拨弄着那个塑料袋子,心跳似的哗啦啦地响:“……你们怎么来了。”
“相比于某些人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不告而别——”
陈乱垂下来的视线里,一双军靴迈步踩过来停在面前,面前一道阴影覆盖过来遮住一部分光线。
江翎俯身凑近,一双手臂环着陈乱撑在他身后的桌沿,几乎呼吸相闻:“我们现在不请自来,不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吗?”
属于alpha的清冽味道和温暖的体温将他围困在方寸之间。
这时陈乱才发现,江翎的左耳上缀着一枚看起来很熟悉的红宝石耳钉。
是他当年送他们的那对袖扣改的。
想到当年自己不负责任的不告而别,陈乱的喉咙滚了滚,手指轻轻掐了一下掌心,一垂眼,却又看到江翎胸口闪过一抹深邃的蓝。
是那条他戴了很多年,走之前又留下来的项链。
喉咙开始干涩,胸腔里漫上来些许酸痛。
面前alpha的手抬了抬。
陈乱不由地绷了下身体,然而江翎却并没有碰他,而是打开了他手侧的那个塑料袋。
一瓶甜米酒,两个馒头,两三样小菜。
“只有一双筷子?”
头顶上落下来alpha带着轻笑的嗓音,只见江翎拎起来那瓶米酒,在陈乱眼前晃了晃,半眯着眼勾着唇角,瞧着他笑:“可以啊,两年多不见,你还学会喝酒了?”
“我一个人住,要那么多筷子做什么,陪鬼吃饭?”
陈乱抬手拿走江翎手里的瓶子,推开他:“只是度数不高的甜米酒,我就随便喝喝。”
他退后几步,将那瓶米酒放回桌上,背后却撞进了另一个温暖的胸膛。
一双手搭在了陈乱的肩膀上稳住他的身形,很快又将他放开。
“哥哥。”
“……”
陈乱的喉咙紧了紧,回过头来,果不其然在alpha的右耳看到了同样的袖扣改的蓝色耳钉,手腕上是那一抹熟悉的蓝。
当初破碎的表镜已经换了新的,反射出明亮的颜色。
他抬头望着江浔那双沉默了许多的眼睛,轻轻叹气:“江浔。”
成熟了,瘦了,身上的气质也更冷了。
如果说先前的江浔是一块柔润的冷玉,此时却更像是一座沉默的冰川,带着一种沉寂的压迫感站在他的面前。
空气里落下来江浔比两年多前更沉冷几分的嗓音,那双浅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陈乱:“他们说你要结婚了,哥哥。”
结婚?
我吗?
跟谁?
陈乱愣了半秒,想起进门前江翎那句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结婚了?”
背后传来江翎的一声嗤笑。
江浔抿了抿唇:“……”
一条手臂揽上陈乱的肩膀,被点亮的手机屏幕从陈乱眼前晃过去,一字一顿里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雪、山、主、题,婚纱照。我怕我们要是不来,明年你孩子不会都有了吧?”
江翎垂眼看着即使穿着极其普通的衣服,连略长的头发都潦草地扎在脑后却依旧风采不减、漂亮而慵懒的那张脸,恨得牙根都开始痒痒。
这么多年了,这人招蜂引蝶的本事可真是一点没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