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那群公主正在眯眼打量她,毕竟乌市玹现在不比以往,手中还有禁军,因此往往关切于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公主们身上的襦裙、披帛,手中捏着团扇,都是天奴府最昂贵的样式,她们锦衣华服、面容娇美,时不时地笑成一团,却如同高贵的孔雀,令这宴席都有几分盛世的意味。
李琅琊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小郎君的打扮,如果没有人刻意提,怕是都将她视作了容貌清秀的小郎君,她自以为失礼于人,却不知在旁人看来,却有一股潇洒与妩媚兼具的特殊魅力,令人移不开眼去。
场中有美姬起舞,为首那名舞姬骨节分明,眉眼妩媚,跳动的灯火照在她的眼里,照出一片几近乖戾的琉璃般的光彩,这是石妖娘子!她怎么会进宫来?
度宣见她直勾勾不挪眼,立刻低声提醒道:“别这样看着她,太失礼了,这位是曲李颉英送给陛下的干女儿,陛下已经下旨封她为宴妃。”
“可她…可她是…”
李琅琊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她就是书中有名的妖妃,名为沈卿怜。
李琅琊没从惊愕中回神,度宣继续道:“你看,那位蓝衣白发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李颉英,生的那副阴戾相倒是比咱们王爷更甚,什么世道,连皇帝都要给不入流的奴才分薄面,谁知道这个所谓的干女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看她这模样,花奴出身我都信。”
李琅琊摸摸脸:心道你还真猜对了。
不过这小石妖的确很有姿色,难怪得了他的眼,可能是皇后想借机敲打卫家,因为卫贵妃仗着自己是后宫中最年轻美貌的嫔妃愈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皇后章娓什么人?
十五岁入主中宫,因为早年经历兵荒马乱亏损了身体,连太医都毫不避讳地断言她将终生不可能孕有子嗣,她极力打压其他妃嫔抢在她面前生下长子,三十岁那年眼见还是无子,刚好卫贵妃那时十五岁被送返京城,皇后便做主让她入宫为妃。
偏偏造化弄人,皇后在卫贵妃的宫后的第一年就怀了当今的太子乌相玄,虽然两家看着风平浪静,可没少在暗里明里争夺储君之位。
皇后不满于锦衣卫明里暗里依附于卫党,特意李颉英常纳美人入宫,以此离间他们的关系,而李颉英居然顺水推舟找个名义上的干女儿入宫,这位后妃更永远和他捆在一条船上了,真是位老狐貍。
这时皇帝开口道:“朕的儿子们都在这了,阙公主看着可有中意之人?”
李琅琊从袖中拿出自己买的九淫香,发现瓶身已经裂了,底下破了大口,原本三颗的九淫香只剩下了一颗!于是她将它拿出来,小心地揣在自己的胸襟中,转过头发现乌市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李琅琊瞬间头皮发麻,强自镇定道:“王爷要吃什么?奴才帮您夹。”
乌市玹没有擡眼,而是自斟了一杯酒饮下,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地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色淡如水,却更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李琅琊不敢再动。
此时听见清冷娇媚的女音传来:“九皇子殿下可否饮下本公主还杯认夫酒?”阙公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面前,周身围绕着浓郁的牡丹香,李琅琊凑近来看那张美艳的脸,发现与自己还有几分神似呢。
乌市玹正准备接过了那杯酒,阙公主这时却又将手拿开了,笑道:“等等,先由本公主向殿下问几个问题。”
乌市玹一副请便的模样,阙公主缓缓笑道:“殿下府中可有通房或者妾室?”
“无。”
“那我说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突阙不像你们隋国,一直以来都是一夫一妻,你不纳妾,可做得到?可会对我怀有怨愤?”
奉安侯在一旁眼睛都简直长在了阙公主的身上,他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瞟了两眼,只觉得除了适才舞的还不错的晏妃,其它都乏善可陈,晏妃正坐在奉元帝的身边小心服侍,将卫贵妃晾在一边,像只死李眼珠,他心道这老皇帝比他风流,都这么大年轻还在不断地扩充后宫,他眼睛半眯着,心道当皇帝就是好,要是他那侄儿坐上宝位,自己也算半个皇帝了。
他面前是位舞姬,他见着觉得脸上像是刮着三层大白泥似的,面部表情如此青涩,闹得他眼疼,雀庵的手巾且极有眼力见地用手给这位爷斟酒以及捏肩,他半眯着眼轻嗤:“这些都一般,你去给我寻个好看新鲜的,今晚让我舒爽舒爽。”
他眼睛随着阙公主的动作而转,目光看见了在乌市玹身边侍酒的小郎君,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许久,随即一笑:“这个很新鲜嘛。”
崔庵将目光顺着奉安侯的视线挪动,也看见了那张惊艳的脸,心里却咯噔,这可毕竟是高唐王身边的奴才,这么做不是在踩高唐王的脸?如今高唐王肯依附于穆玉王和卫党自然是好,可也不代表他不会另投别家,若让卫贵妃得知他是此事的帮凶,他还用谋饭吃?
“侯爷,这是个男人,哪有女人有滋味,不如…”他试探着开口。
奉安侯将酒杯一甩:“老子玩过的男人还少吗?现在你来矫情什么劲,你怕是没胆子弄高唐王身边的人吧,左右不过是个奴才,他再喜爱,只要我说一声也就给我了,你现在就告诉老子,这事你去不去办,不办的话你也别再跟在老子身边,你在我跟前晃,只会提醒老子连个奴才都弄不到手,多窝囊。”
崔庵一狠心,暗中下了决心:“侯爷哪里的话,高唐王算什么,不过是个二马王爷,手中有支废军罢了,能威风得过咱们侯爷?他有如今不全是我们小王爷施舍的,哪天王爷烦了,看不惯他了,那他不过是条野狗,野狗嘴里的骨头还有他不给的道理,别说小王爷,就凭奉安侯与沈二公子的交情,他就不敢造次,怕是恨不得将那点子宝贝都捧来给您。”
奉安侯冷笑:“那本侯与沈二公子较之如何”
崔庵立刻道:“说到沈二公子,两年前他随军出征,老奴曾有幸见过他一回,他弯弓盘马箭无虚发,身手好不侯俏,那时侯他才十七岁,没想到已经有了如此身手,真是神俊。”他故意顿了顿,在奉安侯即将黑脸才说:“但老奴听到最多的还是咱们侯爷,这两年来侯爷在京,但以前横击左右,泪杀魔首,突阙屡屡吃败仗,那风光可是现在的沈二公子也比不上的,听说魔军如今再听到奉安侯三个字还是恨不能望风而逃呢,这熟高孰低,还用老奴说吗”
“夸张。”奉安侯明显被崔庵的一番话取悦了,接着道,“沈洵梵这家伙真以为打仗能打一辈子吗?说什么守一辈子疆,倒显得我贪图安逸了,我的政治才能可不比打仗差,难道我要一辈子苦哈哈地守在边疆才是为国贡献,我的父亲卫大将军为国战死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哪个百姓记得他,若不是卫贵妃得势,怕是谁也不识。反正我与沈洵梵那个老榆木疙瘩不同,我就是不想自己挣的功名为别人做了嫁衣,他仰受万民称赞,凭什么我就要战死沙场”奉安侯看向座上明黄色的那个雍肿肥胖的身影,分明已是暮死之人。
崔庵连忙道是,说罢又给奉安侯倒了一杯酒,“那老奴自是要长久地跟随侯爷的。”
奉安侯不置可否:“你倒是个机灵的,就是出身差了点,但看在你尽心尽力地伺候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有好处我自然是想着你的,毕竟你是自家人,旁的我一概看不上。”
这话将崔庵这个老滑头哄得服服帖帖,只恨不得当场跪下给他磕头,瞬间干劲满满:“有侯爷这句话,老奴也就知足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侯爷就是老奴的再生父母,老奴这辈子都会好好效忠侯爷,只要侯爷不嫌了老奴,老奴往后为侯爷上刀山下火海那都是使得的,哪怕侯爷现在叫老奴把脑袋给侯爷割下来当凳子坐,老奴也是不带犹豫的。”
这话就吹得过了,奉安侯知他是什么属性,于是道:“那你把脑袋割下来吧,正愁没有好的酒樽呢。”
他用手指擡起崔庵的下颌,笑得恶劣:“本侯正愁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准备打磕睡了呢,这酒味道如此好,你来给我助助兴。”
崔庵吓得脸色惨白,这倒真的像他会干出来的事,前月他的一个侍妾跟别的侍妾争风吃醋,后来又怕失宠,便在奉安侯的食膳里下药,结果睡是睡了,却把人往死里折腾,清醒后让人拖出去砍了,还扒光了衣服挂在院子里七天,给那些不安分的侍妾吃了剂定心丸,再也不敢惹事。
那侍妾好歹也是从小侍奉他的,又爱宠那么多年,仅仅是耍了点小手段就死得这样凄惨,又何况是他,他其实自己也知道,纵他如何为他鞍前马后,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而已,他现在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见他吓得全身抖得不成样子,奉安侯才哈哈大笑:“你瞧你吓成这样,还有胆子跟在本侯身边,还有胆子跟本侯吹这么大的牛?”
正在这时,面前的舞姬从袖中飞出刀剑,此人画着时兴的仕女妆面,浓妆艳抹,一脸白泥还蒙了块半遮半露的纱,长剑划破了奉安侯的衣摆,奉安侯武功不差,从前左右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但在京里酒足饭饱思□□的这两年浸淫下,功夫已经较之从前不知退了几,这刺客也是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模样,招招都不要命似地和他打。
李琅琊坐在对面,她被那张撞她眼里的浓妆鬼脸唬了一跳,正纳闷这是何方妖孽……怎的隐约还有点面熟?
打斗场面愈发混乱,大家都惊慌失措,李琅琊侧身而行,一支箭杆擦着她的鼻尖射过来,李琅琊向后一避,不慎跌倒在一张桌案之上,生生将这张桌案向后推了一迟,汤水溅满桌角,原本她应该撞在桌角,但有一只手,在那瞬间包裹住尖锐的桌角,她的后脑勺连带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重重地压在了那人的手背上,李琅琊转头,现浅绿圆领袖的柳连兰自然收回手,屈指看着手背上的红印。
而乌市玹则护住了他身后的阙公主,阙公主妩媚的眼中带笑,充满钦慕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将他认定,原书中并没有刺杀环节,但李琅琊也知道乌市玹做出的反应是无比正常的,一个公主,一个奴才,孰轻孰重,还不分明?
李琅琊擡眼去看那名女刺客,她已经被赶来的侍卫擒住了,奉安侯则捂着伤臂暴怒,卫贵妃一把捂住前胸,脸色铁青,奉元帝立刻抱着她宽慰。就此听卫贵妃弱柳扶风从鼻子里哼唧出一嗓子变调的颤音:“将这贼人的脸洗干净……本宫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当众刺杀本宫的胞弟。”紧接着又看见奉安侯伤了手臂,惊怒道:“快,去把太医请过来。”
几个宫奴很快擡来一口大缸,里面是刚化冻的冰水,两个擒住刺客的侍卫将刺客的头部下按,按着足足有好几分钟,快要将人憋死了才松开手将她的头拉上来,如此反复几次才将她面上的妆容都干净,露出一张清水芙蓉面,是夜蛮!
李琅琊正要往前扑过去,却被一只手环腰要挡住了,赫连当道:“你与刺客认识”
李琅琊犹如被劈头的冷水泼下,喉咙里滞沉难当,乌市玹的目光在女刺客面上一顿,随后看向李琅琊,李琅琊僵硬着脸,只听他冷声道:“过来。”
李琅琊走了过去,站在乌市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