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青梅 - 奉旨宅斗/山有木兮没有枝 - 阡陌风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红杏青梅

八月初八,寒梅宴。

我本想拿着腰牌进宫,李渊一却甩给我一张寒梅宴的请柬,不肯我用腰牌。从前我是阜家阜苍晟的女儿,我爹在南朝诗文一绝,我得一张寒梅宴请柬可说是实至名归,如今实在像是偷来的,叫我极度不安。

那日出门,我回来得早,李渊一还没回,我不说,瑞妃更不会说,也就没了后头的麻烦,只李谦安闹一闹,我把他丢出去让凉风看着他的事。

我没有要硬撑那五十军棍的意思,可也不准备要把瑞妃供出去,我好不容易得了把柄,不可能白忙活一场。于是找了太妃,只说是寻回了一百两银子,但不能说是谁做得。

太妃扫了我一眼,高座之上饮茶的她总也端庄得不真实,她说:“王妃,你以为哀家是信还是不信你?”

我自己都不信的话,压根也没有要她信的意思。

李渊一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特意过来,虽然我觉得定是特意过来的,他说道:“母妃,你答应了不追究这一百两银子和南箫那五十军棍的事,怎么又追究起来了,母妃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面对着自己最宠爱也是唯一儿子的嗔怪,太妃到底松了口,让良辰取了签筒给我,说道:“王妃跪在佛主面前,诚心求签,若是上上签,哀家也就看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算了。”

“母妃……”李渊一急了。

太妃蹙眉道:“行了行了,答应你的不会改。要是下下签,王妃就在这佛堂里跪个半日,诚心悔过,也当是为你祈福。”

钦天监说整个七月与我八字犯冲,我想他该算算,整一年里,哪个日子是不与我犯冲的。在李渊一的插科打诨之下,我一连摇了三次签筒,三根下下签,都是极差的那种。

我从佛堂出来的时候,腿几乎挪不动,我跪了半日整三个时辰,不过这件事也算是翻篇了。对着府里上下,太妃只说偷拿了银子之人主动将银子交了出来,此事也就不再追究,然后训诫我心不够细,让人钻了空子。又说了些勉力我管好渊王府的话,里外听着都是妥帖。怪不得能做到太妃,又带着自家儿子在先帝在世时就能出宫建府,她是独一份。

寒梅宴是在梅花宫里备下的,如今是酷暑,哪里会有什么寒梅,宫人也就在梅树上帮上手扎的梅花,栩栩如生,倒是好看。一棵梅花树下挂上一盏红灯笼,更显喜庆。

听闻南朝的开朝皇帝有个妃子喜梅花,又才情出众,开朝皇帝为了搏美人一笑,设立了寒梅宴。明明是皇帝收拢天下有才之士做犬马和百姓投身官场、混迹权贵的手段,硬是被安上一个动听的佳话传说。

我和李渊一来得不算早。

陆心源已经落座,狭长的凤眼眯着,魅惑丛生,抬起一条腿踩在屁股下的椅面上,不过是松松的斜靠着,整个人就平添了几分慵懒。他除了一双凤眼,实在不是什么长得多好之人,愣是在这般场面下,也争走不少目光。

李渊一和他后来的安排,我完全被隔绝在外。原陆心源算是世上我仅剩的亲人,却因着他是李渊一找上的,我只能弃了。于他,我只能偶尔谈谈我爹,偶尔说说阜家,再无其他。

李渊一我不信。

据说也因着那个妃子,寒梅宴才允许女子参加。南朝风气不错,女子才情卓越的不在少数,不过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寒梅宴也就是争个风头。

我一出现,寒梅宴上半数目光投了过来,我竟是不知道我这般出名。想想从前是声名在外,如今我与李渊一一道出现,不用认得我,大家都是聪明人,身份家底透彻得厉害。

我堪堪落座,一个姑娘横身在前,一身的梅染深衣,腰际束条宫绦,盈盈步履间,尽是恣意风情,只可惜面上傲然太过,挺别致的长相,愣是叫人喜欢不起来,当然于我,如今是谁也不喜。

“你便是阜北箫?”我分明端坐着,她站着,我算是下位,她却是仰着头与我说话,自比高人几分。

我怕李淳风中途进来,我来不及退开,只得搭话好让她赶紧走,莫再挡住我的视线:“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我也有挫挫她锐气的意思,世人皆知我改名南箫,她硬要以阜北箫相称,不是奚落于我,便是要打我脸。

那姑娘狐疑地看了看一旁的李渊一,依旧是倨傲模样,寒梅宴上不论尊卑,但如她这般看人的却也实在少见,她问道:“难不成他不是渊王爷?你不是渊王妃?”

“都是,不过我不是阜北箫。”

我刻意提高了音量,让寒梅宴上众人全看过来。已经算不得早,可帝都之中大多的才情绝顶之士还没出现。她想要的无非让我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是阜北箫,落了脸面,她要的我给她,只求她莫再继续在我眼前晃荡。

李渊一单手把弄着桌案上的酒杯,另一只手搁在桌案之下,伸过来,紧握着我的手,强硬地打开我的手指,与他的手,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我有些看不懂李渊一,他似乎很喜欢我,对我大部分时候都是极好,可他又故意让我挨打,禁我的足,弄得人一头雾水。

那姑娘拖长了音调,终于展露出个笑颜来:“哦……我忘了,渊王妃可是被阜家清出族谱,改了名儿了。”

看她这架势大有说个没完的样子,我不再搭话,当着她的面直接侧了半个身子,不予理会。

孰料,她竟然稳下情绪来,没有暴跳如雷,只倾身至我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叫笙歌,皇上是我的,你等着瞧好了。”

我想说你要赶紧拿走,我求之不得。又一个傻蠢姑娘,没有撞上几次南墙定是不会回头,我何苦去劝,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善人,没长劝人的心肝。

忽的李渊一手指使劲,他习武,手劲也大过一般人,这么一用力,还想是手指骨被上了夹棍,疼得我差点叫出来。我回眼瞪他,岂料他是一派淡然,附嘴过来,悄声道:“你若不怕我大庭广众之下非礼你,你大可试试继续想着李淳风。”

随即狠狠瞪向对面慵懒肆意的陆心源,估计是迁怒还没找着李淳风的麻烦或是真面目,让我把李淳风当个行人。

至于笙歌,干脆在我边上找了个位置落座,时不时扫上我一眼,神情忿忿,眉眼间带了点几不可见的惆怅。李淳风素来温和,惹人,他又一向多情,伤人。我与他有个从前,但以后,他是他,我是我,七月初九那日,我对着上天起过誓的,我娘教过我誓言不能改。

李淳风过来时,身后跟着一群人,那些人我都很熟,我曾与他们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筹谋算计,他们是李淳风彼时的幕僚,如今皆在朝中位极人臣。我们都不是什么三岁稚子,对上眼,也能谈笑风生地点点头,问声安好。

近身宦官张公公尖细着嗓音,一句皇上驾到。

寒梅宴里悉数跪倒,三呼万岁,神圣而虔诚。我曾幻想过无数次,此番场景,却没想过自己的位置。

李淳风一出现,笙歌的眼几乎黏在了他身上,连着对我的挑衅都没了,她的眉眼笑得弯弯的,明眸皓齿,煞是好看。

“免礼平身。”

李淳风温和地笑着,分明还是个如玉少年,他说,“朕在寒梅宴上设了好些助兴的题目,但凡做得好的,皆是重重有赏。大家不必拘谨。”

“谢皇上。”又是一阵高声欢呼,至于里头藏了几分连张嘴都懒的人,君又如何,臣又如何,也无甚端倪。

李淳风慢慢朝着我走来,我无奈偷眼横了身边的笙歌姑娘好几眼,倘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要硬坐在这里,等着皇帝“宠幸”。

他说:“朕特意让御膳房备了些你爱吃的菜色,太医说你胃伤着了,因而皆是温补的,于你是最好。”

“有劳皇上费心。”

我使使劲终于甩开李渊一的手,起身施礼回道,“渊王府上什么也不缺,太医道是我再养几日,想吃下一头羊也是无碍的。”

我瞧见李淳风神情有些落寂,从前我求而不得的,如今他又摆来给谁看。

“是么?”李渊一扬手过来,一把将我带到怀里,手掌在我腰际细细地摸着,似是自语般,“明明长了些肉啊……”

却是又轻声叹息一句,语气神情无一不纯良,“该再多长些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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