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弄丢了他的女孩,也弄丢了他自己。
他弄丢了他的女孩,也弄丢了他自己。
这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
李严寻躺在出租屋破旧的沙发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拨通了陈依洛的电话。
"喂,依依,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考上哪个大学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陈依洛雀跃的声音:"严寻!我考上了a市的计算机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你放心,我每年寒暑假都会回来找你的!"
听着她充满活力的声音,李严寻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那是发自内心的笑,纯粹而温暖。他是真的很爱陈依洛,曾无数次幻想过和她一起规划未来,和她过一辈子。
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到那笔被父亲私吞的遗产,想到自己粗糙的双手和黝黑的脸庞,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知道,他和陈依洛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距离,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没有那么多未来,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可能有未来。
"嗯,挺好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那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
"我会的!严寻,你也要好好的,我……"陈依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严寻打断了。
"依依,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啊。"他匆匆说完,不等陈依洛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插进头发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a市,a市离洛城好远好远,605.8km.的距离。
裴予谦,那个他妈妈的私生子,又打电话来了。电话里,裴予谦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语气里的优越感像针一样扎着李严寻。
"我考上b大了,听说过吧?全国排前十呢!我妈还说要带我去国外旅游庆祝……"
李严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他恨裴予谦,恨他拥有的一切,恨他总是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挂了电话,李严寻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刻去营业厅换了新号码,他不想再被裴予谦骚扰,也不想再被那些负面情绪纠缠。换号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陈依洛发了条短信:"依依,我换号码了,记得加我。"
他以为这样就能重新开始,却没想到命运如此弄人。那天,陈依洛的手机突然坏了——那部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偏偏在那天罢工了。等她把手机修好,里面的短信却全都无法恢复。她压根没看到李严寻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依洛还是会时不时给李严寻打去那个熟悉的旧号码,听筒里却永远只有冰冷的"无人接听"。她不知道李严寻换了号码,只当是李严寻真的不要她了,心里的失落和委屈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曾经发生在李严寻身上的事情,在陈依洛的身上重现了。
李严寻赶到那个地址,发现这里是一栋废弃的大楼。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林翔和陈依洛可能遇到了危险,立刻快步冲了上去。
楼上,他只看到了裴予谦。裴予谦旁边的椅子上绑着一个女孩,头上套着头套。李严寻不知道那是谁,但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感觉那就是陈依洛。
"跪下。"裴予谦开口了,语气冰冷,"跪下,我就放了她,放了陈依洛。"
李严寻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裴予谦,那一刻,他恨不得冲上去打死这个男人。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他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他强忍着怒火,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下跪。
裴予谦也不废话,直接从旁边抄起一根棍子,横着朝李严寻的左腿狠狠打去。一下,两下,每一下都力道十足。剧痛袭来,李严寻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的腿,被裴予谦活生生打断了。
裴予谦对李严寻的恨意,根源从来都不是陈依洛,而是那个雨夜,跪在年家老爷子面前的屈辱。
那天雨下得很大,把他和母亲的衣服都淋透了。母亲拉着他,死死地跪在冰冷的台阶上,头磕得"咚咚"响,嘴里反复哀求着:"爸,求您了,收养予谦吧!他也是您的孙子,让他姓李,将来也好帮您打理家产啊!"
原来,母亲拉他来,不光是想让他有个名分,更是为了李家的家产。
可老爷子只是站在廊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像看两个陌生人。"私生子就是私生子,野种永远成不了气候!"老爷子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裴予谦的心里,"我李家的家产,就算捐了,也不会给你们母子一分!"
那天的雨和屈辱,他记了一辈子。他的妈妈不爱他,只把他当成争夺家产的工具;老爷子厌恶他,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比李严寻强,一定要把年家的一切,都抢过来!
所以,他拼命学习,拼命工作,把李严寻当成了最大的敌人。他嫉妒李严寻的身份,嫉妒李严寻的聪明,更嫉妒李严寻能得到陈依洛的爱。他以为毁掉李严寻,就能填补自己心里的空洞,就能证明自己比谁都强。
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其实都指向了林婉兮——裴予谦的母亲。
她的人生,从头到尾都被自私和贪婪驱动着。年轻时,她为了钱嫁给了李建东,却又打心底里瞧不起他的粗鲁和市侩。后来,她又搭上了温文尔雅的裴寻,以为找到了真爱,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李建东。
可现实很快给了她一记耳光。裴寻虽然温柔,却家境贫寒,根本满足不了她对物质的欲望。于是,她又开始怀念李建东的钱,甚至想利用裴予谦这个"私生子",去攀附年家的关系,争夺年家的家产。
她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包括裴予谦。她把儿子当成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把婚姻当成改变命运的跳板。正是她的这种自私和摇摆不定,不仅毁了自己的人生,更在裴予谦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最终酿成了李严寻的悲剧。
李严寻双手撑在地上,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满是不甘和屈辱。裴予谦见他跪下,便没有再为难,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李严寻确认裴予谦走后,立刻挣扎着爬过去,解开了女孩身上的绳子,摘下了头套。那一刻,他如遭雷击——眼前的女孩,根本就不是陈依洛!
"我怎么会这么傻……"他喃喃自语,心里又气又恨。他竟然会相信裴予谦的鬼话,简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股强烈的复仇欲望涌上心头,他眼里满是戾气。
严寻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骄傲与自卑、热情与孤独、温柔与桀骜,这些看似对立的特质,却奇异地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没人能说清,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是这副模样。但只要是为了陈依洛,他可以瞬间卸下所有伪装,放下所有骄傲,不顾一切地挡在她身前。
尽管腿剧痛难忍,他还是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朝楼下冲去。他要找到裴予谦,他要杀了他!
可他的腿已经断了,怎么可能追得上裴予谦的车?只跑了几步,他就重重摔倒在地。裴予谦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嘲笑,随即踩下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李严寻被送进医院,左腿的伤势比想象中更严重。医生反复叮嘱,近期绝对不能再做剧烈运动。
第二天,李严寻忍着剧痛报了警。在派出所里,他冷冷地坐在角落,旁边是他的母亲和裴予谦。
调解的警察看了看他们,轻描淡写地说:"都是亲兄弟,这点小事就算了吧,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算了?"李严寻猛地擡起头,满身的不甘和戾气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那个警察,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他猛地起身,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抡起拳头就朝裴予谦的脸上砸去——那一下用了全力,裴予谦的鼻血瞬间流了出来。
"住手!太冲动了!"警察连忙冲过来,把李严寻按回座位上。
李严寻冷笑一声,用力挣开保安的手。最终,裴予谦只是不耐烦地赔了他一笔钱,便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李严寻一个人,在冰冷的派出所里,攥着那叠带着屈辱的钞票,浑身发抖。
夕阳把工地的脚手架染成一片惨淡的橘红,李严寻拖着左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裤管里的纱布隐隐渗出些潮气,与傍晚的闷热空气混在一起,黏得人心里发堵。
他没回头。身后机器的轰鸣、工友的吆喝,曾是他日子里最踏实的背景音,如今却成了刺人的嘲讽。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辞职申请,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里——不是赌气,是医生那句"至少半年不能干重活"像块巨石,砸得他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路边的梧桐叶被热风卷得沙沙响,他想起家里等着的人,脚步又沉了几分。这双腿,曾扛起过水泥袋,也跑赢过工期,现在却连走回家的路都觉得漫长。他擡头瞥了眼灰蒙蒙的天,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