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苏白才不是长辈说啥就听啥的乖孩子。
她不肯走,探着头去看刚上好漆,阳光下亮闪闪的龙舟,问:“今年还是阿公你负责点睛?”
“那不然呢?”陈阿公叼着烟枪,“就这地界,还有比你阿公年纪更大的?”
这话说的谦虚了。
给龙舟点睛的人选,可不是年纪大就行的,还得是德高望重受人尊重的长者。
陈阿公是本地宗族的族长,又是河长。
自他担任河长六十三年来,日日巡河,时时警惕,有苦劳更有功劳,撇开防汛清淤这些不谈,这些年他救下的落水人数就多达上百,周围村子都受过他的恩惠。
就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点睛的人选。
等到太阳照着人没有影子,午时阳气最盛时,就是最适合点睛的时辰。
可仪式还没开始,天色却开始变了,突如其来的厚重乌云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天光,轰隆隆的雷声在天边炸响,像是海底异兽传来的吼叫,密密麻麻蛛网似的闪电将墨黑天幕撕开耀眼裂隙。
风也是在这时大了起来,河岸边的彩旗、树叶、甚至塑料垃圾袋都被吹的狂乱飞舞了起来。
这是要下暴雨了?
苏白按着头发,往天上看去。
咦?
云层里怎么好像有个人在舞剑?
“阿公,你快看。”苏白兴奋分享自己的发现。
陈阿公顺着看向天际,先是皱紧了眉头,片刻后,又放松笑了,拍了拍苏白肩膀:“快回岸边,很快就能放晴了。”
他把苏白赶回岸上,自己往龙舟群走去。
苏白将信将疑往回走。
可没一会,还真是风雨骤歇,乌云退散。
仪式正式开始,陈阿公拿着开好的笔,沾上朱砂和黄酒,依次抹上龙舟左眼、右眼和口中的含珠。
最后一笔落下时,锣鼓熏天,鞭炮齐鸣,数十艘龙舟竞相离岸,朝终点划去。
苏白是个外行人,看不懂赛龙舟这项运动中的规则和技巧,但她能看懂其中的团结与协作。
所有划手必须摒弃杂念,专注与手中的划桨,跟随着激昂的鼓点,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任何一个人的失误,都会导致团队的失败。
岸上拥挤的人潮随着龙舟移向终点,苏白也跟上。
终点线前,陈阿公正在给龙舟赛前三名发奖金和锦旗,第一名还得了一整只烧猪。
赛事结束后,就过了最热闹的节点,媒体和围观群众散去,岸上就只剩下稀稀拉拉一些人。
苏白得以抢到个河边石墩,坐着看龙舟赛后的“藏龙”。
所谓“藏龙”,就是把龙舟沉入河底淤泥用以保存。
龙舟造价昂贵,平时也要要用于训练,不少村子都没了这个习俗,也就临河北巷这边有陈阿公坚持,每年都保留了“藏龙”仪式。
仪式时间和地点每年都不同,每次都是陈阿公算过的,像今年选定的沉舟时间就是龙舟赛后的日落时分。
陈阿公带着人擦洗船体、搭建祭台、准备三牲...
相比龙舟比赛时的热闹,藏龙仪式是漫长无声且低沉肃穆的,甚至可能还有些无聊。
苏白托着下巴在旁边坐着,还打了个哈欠。
等到鼓声响起,焰火升空,她才来了些精神去认真看藏龙仪式现场,然后遥遥看见陈阿公和王忠正躲在一边无人处交谈。
这两人,认识?
端午节连着高考,学校给了五天假期。
苏白疯玩疯闹,招猫逗狗,逼得苏阿婆想把她扫地出门时,假期也刚好结束了。
临河二中离的近,七点的早自习,苏白六点五十骑着自行车出发,到学校时刚好赶上。
端午节前刚月考了一次,老师加班加点低把试卷和成绩都赶出来了,各课代表进进出出的,早自习又是发试卷又是收作业,教室里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语数英,政史地,”苏白边数着,一本本从书包往外掏作业,“还有物化生,齐了。”
她把作业叠罗汉似的堆起挡住自己,一手摸出还热乎的玉米蒸饺塞嘴里,另一只手则翻开了还没看完的小说。
“老大,你这样不好吧?”前桌的顾波闻到香味,用书挡住转过头,“见者有份,分我一个。”
顾波是个圆乎乎的小胖墩,体重严重超标,被家里督促减肥,每顿饭都只准吃六分饱,天天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饿字。
苏白照例分了两个蒸饺过去,正巧接过了物理课代表发下来的试卷。
卷面上鲜红的“98分”,和顾波手里的“54分”形成鲜明对比。
他焉哒哒地,蒸饺也不爱吃了:“老大,我这分数,我们还能上一个高中吗?”
“如果没有老大的救济粮,我一定会饿死的,呜呜呜。”
“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