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藏秋迹 - 绵冰橙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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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94章

两个月过去,贺铭那今年参加艺考的钢琴生基本也在陈迹这轮过一次课,陈迹也给出自己的意见,同学们各自回家苦练后又找陈迹回了次课,用贺铭的话说,平时在他那里说八百遍都不听的小兔崽子,也不知道陈迹给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只几节课的功夫,竟然把以前的好些坏毛病都改掉不少。

学艺术的人很有个性,有自己的想法,大多骨子里都有些不轻易服从的意味,一般人的指点他们还真不太听,一方面是没有他们专业,另一方面实在是因为,艺术审美是一件极其主观的事,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从小接触得久了的孩子,最常听到的教诲就是——表达作曲家的音乐,然后做自己。虽然贺铭那的老师都是南音出生,学生们以后要考的也是南音,在如此适配的情况下,老师们说的话孩子们也不是全然接受。也不知道陈迹下了什么功夫,那些平日里贺铭削尖脑袋才勉强往学生脑袋里灌进去一星半点的规矩思想,他洗.脑得竟然如此丝滑。

为了更直观地检验成果,贺铭有意组织一场比赛。说是比赛,其实更类似于模拟考。每年艺考,贺铭都会和南城的一些钢琴工作室联合起来组织一场友谊赛,比赛按照南音校考的流程设置,目的让各自的学员熟悉熟悉他们以后要接触的艺考是怎么个事。因为工作室的老师基本是南音出身,大家也是跟着学院里的教授大拿上过课这么过来的,对老师们的喜好和评判也能摸出个大概,正好也能让学员们了解南音系统下评判的规则。

这段时间,陈迹和盛秋时常往贺铭那跑,主要也是商量着今年比赛怎么办。

晚上七点,学生们都在上课,贺铭的隔音做得不错,就算所有琴房同时开课,门一关,大厅里能听见的声音也很小。

贺铭划了划手机,看着这阵子听到比赛风声给自己狂发消息的各路老师,不免感叹:“今年报名的还真不少。”

“有多少?”盛秋的胳膊支在桌台上,撑着脑袋好奇问道。

陈迹瞥了眼某人手机里的工作联络群,最顶上的群名称旁边的那个数字。

摆出一个“5”的手势。

“五十个?”盛秋有些惊讶,“那人是还挺多的。”

贺铭笑了笑:“陈迹说的那是五十个工作室的老师,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每个工作室钢琴专业至少会送三个上来,专业方向不太一样,有的是准备考钢琴表演,另一些则是音乐教育,还有些是艺术指导。”

“所以……”贺铭顿了顿,“光是他们的学生,至少有一百五十个。”

“这么多呀?”盛秋惊呼出声。

贺铭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没办法,谁让陈迹回来了呢?”

每年一次的钢琴比赛,这个传统是从贺铭还有陈迹考进南音的第一年就开始实施的,当时两人也没有什么伟大的想法,纯粹是因为俩人刚考上,对学校里各种风格和流派的老师比较感兴趣,觉得机构教得太粗线条,于是一开始只是先在熟人圈里办了个小规模的友谊交流赛,一开始的参加人数也只有十几个人。

再到后来,陈迹的名字在外面越来越响,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后来他们又出国留学,比赛也停办了几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外面这些工作室的老师早就按耐不住,就等贺铭发通知呢,这下好了,不仅可以接触到南音的体系,还有国际知名演奏家的现场点评,而这样的比赛竟然还是免费的,贺铭只象征性地收一点场租费,把水电盖过去就成。这样的机会,把任何一个决定考学的孩子拉出来问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陈迹听见这个数字,无奈叹了口气:“贺铭,我听不了这么多场,耳朵会麻的。”

盛秋眨着眼睛看向陈迹,一脸不明所以。

陈迹耐心解释道:“南音的考纲已经很多年没有就曲目范围更新过了,艺考的曲子每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大家能选择的空间有限。十几首还行,数量再多,我的思维也形成惯性,自然而然地对越晚出场的学生期待越高,也就是说越在后面演奏的人越要打动我会更难一点。”

“因为听到后面,大家都会有疲倦。”

“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吧,”贺铭忍不住插嘴道,“我哪能可劲儿逮着你一个人薅呢。”

“你这儿的人也不够。”

贺铭转了转眼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迹。”

“嗯?”

“你说我们这次搞一个评审委员会怎么样?”

贺铭的想法很简单,比赛主办在他们这,又出场地又出钢琴的,学弟学妹还无偿提供志愿服务,年级里稍有些成绩的都派来当评委了,帮着考生们把把关,人数少些倒还好,多了真吃不消。

专业生听曲子很累的,不像普通人听歌可以完全放松,他们要时刻注意乐句的气息、演奏的准确度,甚至空拍的时值有没有停够,踏板踩得深了还是浅了,演奏者的理解会不会和作曲家的意图背道而驰,所有这些程序的运行都要在演奏者短短几分钟的弹奏里迅速组织,最后得出一个较为全面和中肯的评价。

不能可着他们的人做牛马。

贺铭这样想。

“说说想法?”陈迹挑了挑眉,表示很有兴趣。

按照以前的习惯,每位选手的备考曲目评委会完整地听一遍,今年看来肯定是做不到了,一首曲子平均时长三到四分钟,如果是奏鸣曲全乐章,基本要到十分钟以上。这次的评分给予评委打断选手的权利。每个工作室在学生报名的同时选派一位老师担任候选评委,每场比赛设置三名评委,以抽签方式决定人选。评分和演奏的过程还是采用盲选的方式,也就是说评委的视角是看不见学生的,只凭声音分辨,如果抽签轮到本工作室的学生,则评委需要回避。也就是说每位评委评到的都是其他老师的学生,至于自己的学生则完全交由别人评判。

陈迹没什么意见,也有自信,他们的学生并不是靠吹捧起来的,而是实打实地练习、改正,虽然南音很多规矩极其变.态,但是陈迹不得不说,这些看起来枯燥而乏味的练习的确最大程度地磨练了演奏者的心性。

一个人对抗孤独的能力。

所以南音的学生心气虽然高,但是真遇到比自己强的,也会毫不犹豫地听从意见。这一点从他们对陈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我赞成,”陈迹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擡起头来,“但是贺铭你想过没有,本工作室的老师完全评不到自己的学生。”

“这就意味着。”

贺铭笑了笑,接上他的话说道:“没有任何人情牌可打。”

过往比赛里,三位评委有一位就是学生的老师,而且演奏过程也都是开放式的,评委就在台下,台上是谁的学生一目了然。虽然陈迹他们并不会因为学生是从哪出来的而给予什么特别关照,但是评委里不乏有这样的人。

还不少。

有几场,陈迹就在边上,看见同场次的两位评委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意味呼之欲出。那其实是一场很烂的演奏,学生太过紧张,曲目弹得磕磕巴巴不说,完整度都不够,更不要提什么音乐处理,速度也连带着忽快忽慢地不稳定,像是一脚刹车一脚油门,给陈迹都听晕车了。

要不是顾忌到学生的感受,其实他很想说不用弹了,紧张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学生克服不了的话,他奉劝还是趁早换条路走。

陈迹以为这样明显错漏百出的演奏,其余两位评委和自己会是一致意见。

哪知道——

其余两位评委对这致命的失误只字不提,只轻描淡写地以紧张一词带过,并且安慰他下次调整好就行。

后来陈迹知道了,演奏者其中一位老师的学生,而另一位因为和他还有工作上的往来,出于卖个人情的缘由,点评的那些话也是不痛不痒。

当时的陈迹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是偶有的错音和失误,他不是不能理解。用钱上学时老师也教导过自己,对于演奏来说,观众情绪的沉浸是首要任务,在这个基础上,哪怕你稍微弹错了些音或者节奏没把握准,都不是什么大事,人不是演奏机器,只要你把听众带入到自己所创造的情境里,就算成功。

但是很明显,从那名学生几乎连不成句的演奏中,陈迹找不到任何为他开脱的理由和接口。这不是一句紧张,下次调整调整就行之类的废话可以轻飘飘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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