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夜未央
六十九夜未央
许箐此时已说不出话来，他没想过前辈会以这样的方式留下讯息，现在既惊讶又惊喜，还隐隐有些期待。
“言……言公子。”天家道，“我将孙振留下给你使唤。”
“主上不必如此，我已看懂了大概，请主上稍等片刻。”许箐连忙说道。他多年未用摩斯密码，但总归是学过的，所以不必调用ai就能直接译出。这密码逻辑也很简单，是将汉字转为四角号码，再将四角号码的数字用摩斯码展现出来。所以他只要将摩斯码转成数字，就可以把字拼出来。
“见字如晤，我的朋友。我将石碑密文留在皇宫之中，能被你看到，就证明你是有办法接触皇权核心的，既如此，我有一件事拜托你。我在地下藏了一个密室，开关在工字殿中。工字殿连廊顶上有双龙莲花图案，同时按住双龙的眼睛，就可以打开密室，这需要你亲自操作。密室中有我这些年写下的一些治国处事之道，都是留给我后辈的，拜托你将机关打开，把东西交给他们。同时，我给你也留了几个锦囊当作礼物，若在宫中遇到难事，你可以打开来看。良禽择木而栖，若你觉得你所面对的那位皇帝不值，也可以不按照我说的做，反正我也不在了，后世怎么样跟我也没关系。朝代政权更叠是必然，没有什么长久和永远。”
看完这段话，许箐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低下头深呼吸几番，终于稳住心神，轻声道：“太祖皇帝托我做件事。主上，我需要一架梯子。”
“好。”天家应声，唤了孙振去寻梯子。
“此事绝密。”许箐又道。
“我明白。”天家颔首，命孙振按照许箐要求将梯子摆好之后就带着一众内侍退到琉璃门外的值房处，将整个勤政殿的院落全部清空。
许箐登上梯子，按照那石板上所留的方式，同时按下藻井上两条龙的眼睛。少顷，沉重的响声在身后小屋里响起。许箐从梯子上下来，与天家一同回到方才的房间之中。只见房间正中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向下的台阶，依稀可见台阶下是一处方正的暗室。
“这是何意？”天家问。
“这是太|祖皇帝留给后辈的，事关皇家机密，主上可自行下去查看。”许箐说完，退至房间门口。
天家斟酌片刻，未再多言，手持烛台走了下去。
直到亥时已过，天家才从密室之中走出，此时许箐仍对着那块石板沉默不语。
天家走到许箐面前，将三枚锦囊递给他，说：“这是太|祖留给你的。”
许箐缓缓擡起手，接过那锦囊，轻叹一声：“主上可以杀了我了。”
“不。”天家摇头，“我既在太庙之中起过誓，便绝不会杀你。方才在那密室之中我看到了太|祖的手书，太|祖说这密室只能打开一次，我已将密室之中的东西全数带了出来，一旦密室关闭，便再无开启的可能，所以即便你知道密室开启方法也无法再次进入。”
“但我还是知道了皇家秘辛。”许箐苦笑了一下，“主上不杀我，自然也不会放我离开。”
“我会将你留给太子。”天家负手而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在密室之中看到了太|祖留下的书信，其中提到当年未能建立的监察所，与你方才所说别无二致。因此我更能确定，你与太|祖确有渊源。我何尝不知此时的仲渊早已不复当年，可很多事情是尾大不掉，我不能也无力再做革新。太子他有魄力，只凭他敢以‘太平盛世’为承诺邀你相助，便知他比我更强。我为帝三十余载，唯一无愧无悔之事，便是选定了祌儿。为国为民，言公子，请你相助祌儿。”
许箐站起身直视着天家，道：“主上当真认为我听不出这话的意思？你此时不杀我，确实没有违背祖训。这密室今日之后再无得见天日的机会，太子不会知道我们有这样一番对话，更不会知道太|祖曾留下过什么，自然也不会知道我与太|祖皇帝的渊源。到那时太子是杀我还是留我，都不算违背祖训。”
天家面色不豫，道：“你倒是聪慧，但你还有的选吗？”
“主上觉得我会没的选？”许箐反问。
天家沉默不语。
许箐接着说：“这三枚锦囊你方才已经打开看过了，但你发现锦囊之中是无法看懂的暗语密文，所以才不得已按照要求把锦囊交给我。你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或许心中还在盘算着，找人盯着我，看我何时打开锦囊，到时再想办法逼问我。”
“言清，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天家怒喝道。
“你不敢。”许箐反倒有了底气，“你觉得若我今晚在这里出了事，你的皇位还坐得稳吗？”
天家冷笑一声：“你也太高估你在祌儿心中的地位了。”
“我从没想过太子会为了救我而做出什么。”许箐冷冷说道，“你心中清楚，我说的并非太子。”
“你……”
“主上可需我帮你回忆一下太|祖的五条训诫？”
天家终于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天地之间一布衣而已。”许箐道。
沉默对峙良久，天家松了口：“我同你一起去密室。”
“不必。”许箐直截了当地拒绝道，“那密室之中并无什么重要东西。主上也不必再试探于我，今日之后我便离开，仲渊如何，你夏氏江山如何，皆与我无关。”
“等等。”天家终于放下勉力维持的傲气，“我……我会给你保护，即便日后太子登极，他也不会为难你。”
许箐问：“主上想从我这里换得什么？”
“请你继续辅佐太子。”
沉默片刻，许箐道：“我会完成对太子的承诺。至于我的生死，就不劳陛下费心了，不过陛下最好祈祷我能好好活着，否则，太|祖皇帝遗训中所说之事恐怕就要应验在你身上了。”许箐走到那石板之前，用力一推，石板骤然松动，没入墙中，与此同时，密室也缓缓合上。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密室从未存在过。
许箐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勤政殿。一路行至宫门口，恰好到了晨起宫门打开的时间，他未往东宫去，而是直接出宫回了小院。
“阿清！”即墨允甫一见许箐，直接就扑到他身上，“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许箐愣了愣，见夏景宣和戚烨都在院中等候，且夏景宣已红了眼眶，便知他们已得知消息，在这院中足等了一宿。他心中一暖，摘下帷帽，不着痕迹地推开即墨允，道：“这是做什么？”
即墨允哽咽着说：“是子隽来送信我们才知道你被天家传召了去。”
“不过是同天家聊了聊天，怎么把你吓成这样？”许箐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向夏景宣。夏景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仍觉心有余悸，只摇头看向许箐。
戚烨道：“你若再不回来，小允怕是要冲进皇宫了。”
“抱歉，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同你们说。”许箐张开手臂转了一圈，道，“看看，我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可放心了？”
“你彻夜未眠，定然累了，先去休息吧。”夏景宣道。
许箐笑了笑，说：“确实有些困了，你们也熬了一宿，都先休息，等睡醒了再说。”
“我……”夏景宣欲言又止。
许箐：“戚兄先带小允回去休息，我去送送五郎。”
戚烨会意，拉着即墨允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