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战·二
最终战·二
“前辈。”叶疏和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找到了吗？”
“没有！”裴怜尘边跑边说，“这里太大了！”
叶疏和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只是说：“试着感应一下这里的灵气最浓之处。”
裴怜尘闻言分出了一缕灵识：“去。”
分神探查的时候，想要躲避周围那铺天盖地的可怕灵光更难了些，裴怜尘外袍的袖摆也被切了一个大口子，他索性直接脱下了外袍往空中一抛，周围那些微型飞鸢纷纷掉转方向，同时向那件外袍发射出灵光，只一眨眼间，那件原本有些防御作用的法器外袍就瞬间化成了飞灰。
裴怜尘便趁着这个空当，以极快的身法，循着那缕灵识所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而后裴怜尘傻了眼。
“这是什么，我不会啊！”裴怜尘有些崩溃地擡手摸了摸那篆刻着符咒的大门。身后隐约还能听见那些微型飞鸢的嗡鸣声，等它们追过来，自己无路可逃了！
“什么？”叶疏和也有些着急了，“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裴怜尘听着那迅速逼近的嗡鸣声，咬了咬牙，说：“我先试试，若不行——”
“你要干什么？”叶疏和问。
裴怜尘没有回答他，只是猛地攥紧了剑柄，将力量都灌注于问道剑之上。
年少时，他不知天高地厚，只觉这世上没有他的剑斩不破的东西，或许是运气好吧，那时候，他剑锋所指之处，真的所向披靡。
而后来，他倾慕多年之人另有所爱，他不敢将那经年累月的爱意宣之于口，手中的剑也跟着钝了，再不能一往无前，他狼狈地逃去了奔龙原淬剑，没淬出个什么名堂，反而从此一路跌入深渊。
那么现在呢？
若是早已有人将他从深渊中解救出来，那他的剑，是不是也可以为了对方，披荆斩棘？
他要去找到那个人，就算那个人也跌落深渊，也要亲手将他拉回来！
一道普通的、刻着符咒的门而已。
裴怜尘一剑挥出，澎湃的淡蓝色光芒如同潮水一般轰然撞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势不可挡地往前涌去。
裴怜尘心中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快意，胸中有一口郁结之气彻底消散了。
然而灵光散去时，眼前的景象却让裴怜尘愣在了原地。
所谓的能源核，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巨大灵石，而是被展开手脚钉在特殊架子上一个又一个的修士。
他们外面笼罩着一层水晶壳，裴怜尘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看着他们痛苦扭曲的脸，裴怜尘脑海中猛地爆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裴怜尘只觉得那惨叫声像一把利刃插进了他的脑子里，接着疯狂地搅动起来，以至于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身后微型飞鸢已经追至，裴怜尘定下心神，提剑向前，狠狠地刺入了水晶罩子，拖着剑往上劈去，那水晶罩应声而裂，碎成一片片坠落下来，裴怜尘再一挽剑，剑气卷起簌簌坠落的水晶碎片猛地向外飞出，接二连三地击中了追来的微型飞鸢。
“醒醒！”裴怜尘试着呼唤离他最近的一个修士。
没有反应，裴怜尘收回自己探路的灵识，试探着去看这个修士的识海，心中只感到一阵绝望。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人只剩下一具充盈着灵力的躯壳。裴怜尘不死心地将灵识分散出去，探寻其他人，没一会儿，冷汗从他的脸颊滴落，裴怜尘喘着气收回了灵识。
全都没了。
裴怜尘看着眼前这些人，眼前有些发黑。
要是自己早一点来，能不能救回他们呢？
裴怜尘心中悲恸，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将问道剑高高举起，剑尖朝下猛地一插，自他脚下轰然荡开一圈圈强烈的光芒，周围那些失了魂魄的躯体在这光芒中化为飞灰，被吹散无踪。
这些人也许是自愿投诚、也许是受了胁迫，无论如何，裴怜尘无从得知了，他只能默默地在心底念了一遍往生咒，尽管知道这些人的魂魄大概早就不在了，可他仍是想——
冥冥之长夜，俱获超生。
地面忽然晃动了一下，裴怜尘回过神来，看见周围那些管道在一节节崩解。
得赶快出去！裴怜尘心中觉得不妙，一抛问道剑跳了上去，催动魂力展开了“界”，顾不得哪里有路哪里没有，直直地向前冲了过去，不知道撞破了多少重机关，终于从巨型傀儡内部闯了出来。
唐景策和崔瑾知还在外头等着他，他来不及解释，身法快如闪电，一手捞起一个，踩着问道剑唰地飞远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刚飞出去，那巨型傀儡顷刻间便发生了爆炸，在浓烟中碎裂成了一块块焦黑的残骸，稀里哗啦地掉落回了地面。
柯泠还没有找到。
裴怜尘心中有些焦急。
“那是什么！”崔瑾知眼睛尖，在一片浓烟中瞧见了一团微光。
裴怜尘松开手中的人再度冲进了浓烟。
少女有些受到惊吓，但认出了裴怜尘脸后，又松了一口气。
裴怜尘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面前漂浮的少女，质问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柯泠被他的语气吓得瑟缩了一下，小声说：“知道。”
不等裴怜尘再说什么，柯泠的眼中却泛起了泪光，接着鼓起勇气一股脑地说：“你凭什么质问我呢？夭被你们抓住之后，没多久，桃也不见了，我一个人，用她的躯壳呆在湖底，没有人陪我晒月亮了。他说得对，我不能就这样接受了、看开了。”
“我原以为，你是一个······”裴怜尘顿住了，他原以为柯泠是个怎样的人呢？害羞胆小，遇见生人怯怯的，可自己对柯泠的了解也仅止于此了，他不曾关注过柯泠心中对死亡是否有过恨，对孤零零藏在湖底不见天日的日子是否有过怨，他根本不知道。
原本，傀儡桃的存在或许给了柯泠所有慰藉，裴怜尘想，但是因为自己抓捕了傀儡夭，两个双生的随心傀儡之间或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连柯泠也没有想到，一个彻底消失，另一个也会随之陨落，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柯泠驱使着傀儡桃的身体在月夜浮上水面顾影自怜时，看见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由自己所创造、深爱着自己的随心傀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