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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现世的朱慧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案件的角落,比土里埋的那个更为骇人。母亲曾说,活人的心思最是难猜。想起她那双明亮的眼,犹如黑暗里的秃鹰,下一秒就能俯冲向坟墓里的腐尸,把残渣蛆肉馋食干净。
“除了朱慧以外,黎振聪是否注意到李川琴出事的晚上有其他可疑人员出没?”我问道。
姜敏敏和小郑明白我的意思,会不会是金志东与现夫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通力合作,一个吸引了值班医生的注意力,另一个则偷摸至李川琴的病房,把大剂量的青霉素药瓶给换了上去,才导致了病患的死亡。
姜敏敏对我的看法表示认可,但也补充道,她曾问过黎振聪类似的问题,但根据对方描述,值班医生的工作台就对着医院正门,如果有这样一号人物进来,即便当时正在和朱慧谈话,也很难完全忽视,而医院的后门在晚上八点以后一般都会上锁,除非那天有他不知道的疏漏,但这一切已经无从查起。
小郑反驳道,这黎振聪说的话我看也不全对,你们想啊,李川琴死前按下的病房红灯他不就没注意到吗,我看这人倒是粗心得狠,容易被美色迷惑。
这话倒是不错,夜深露重,冰冷苍白的医院大堂飘进来一位秀色可人的大美女,还与自己攀谈甚欢,目光想必都被眼前之人吸引了去,即使周边有可疑现象,也很难及时发觉。想完全一五一十地知道当晚的情况,恐怕不当面问问那位现夫人朱慧,很难再有更多发现。
我们三人正欲往下商量对策,我的传呼机却响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行大字,“来我家——齐不悔”。
这人真是不着边际,现在明明是晚上十一点,一条信息就想着差遣他人,未免也太过容易!我把传呼机重重反扣在桌上,下一秒机身又“哔——哔”作响,姜敏敏眼疾手快抢了过去,逐字念道,“我——知——道——你——没——睡。”
“还给我!”我气急败坏!姜敏敏把传呼机举得老高,说,肯定是齐不悔有了新发现,是不是让我们现在去他家?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想想现在案情的进展,没有他还真是不行。只得乖乖承认。小郑吹了一声口哨,说齐sir估计是发大招了,咱们赶紧走吧。
我拿了一包橱柜里的方便面,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姜敏敏扣了三声门,齐不悔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我们都吓了一跳,这厮还穿着三天前分别时的那套衣服,白净的脸庞上胡渣子都冒了出来,眼袋也拉得老长,少见的不修篇幅模样。
“你们来了。”
姜敏敏笑道,你这徒弟矫情得很,现在送还给你,我和小郑伺候不起他这尊大佛。
齐不悔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打开了防盗门,有气无力地说道,“先进来再谈。”
我们鱼贯而入,鞋子还没来得及脱,全员却躇在玄关处,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间正中央一块硕大的白板上写满了案件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地面散落着成堆的资料纸屑以及啤酒瓶子,最重要的是,黑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与我们大眼瞪着小眼,左边一位自是熟悉,竟是许久未见的江源生警官,右边一位光膀子的壮汉是陌生面孔,左眼角一处刀疤,脸上带着调笑地看着我们。
“江警官!你怎么在这里?”我惊呼道。自从上次把他老人家送上回云南的火车,我便没想过会这么快再次相见。只见他背挺得很直,精神抖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中气十足地对我们说,好久不见。
“我来介绍一下。”齐不悔站到二人跟前,说这位是姜敏敏警官,现任深圳市公安总局刑警队大队长,这位是她的助手小郑。沙发上的两人纷纷点头,江源生自不必说,已是老熟人,旁边的壮汉站在来和大家一一握手,说自己叫周小炳,是齐不悔的线人。
原来他就是给我们长平孤儿院资料的人,我不禁多看了对方几眼,这人牛高马大,像个乡村粗野汉子,看不出来竟然是情报方面的专家。
周小炳走到我的跟前,大手拍在肩上,顿时感觉吃痛。他目光火辣地注视着我,说,你就是齐不悔的徒弟小刘吧,身板不错!
“你认识我?”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当然了,听他说了不少。这时,齐不悔开口打断了他说下去的欲望,让我们坐成一圈,互相分享情报。
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大家是半蹲在地上,姜敏敏面色阴沉地站在厨房边上,我回头看她,她暗示我先听听齐师父的说法。
齐不悔站在白板跟前,解释了这几日闭关的所思所想。原来那天在医院和贾子林的父亲分别以前,他是让对方回到家后,翻找儿子在华粤理工大学时的学术资料,如有找到,统一打包邮寄到齐不悔家里。
贾父也很是给力,第二天就让保姆按照他的吩咐,把贾子林大学四年里有的没的的玩意,都装箱整理,付了最贵的邮费,运了过来。齐不悔一看,好家伙,这贾母对宝贝儿子心心念念,果然连他学生时代的旧物都存得完好,于是齐师父躲在房内数日,就是为了把当年莫迪教授实验小组的资料再次挖出。
在另一方面,他认为自己、我和姜敏敏定是早已被敌方盯上,否则林笑的画像不可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贾子林的病房里,还是专挑我们三都在医院的时候。多方考虑过后,他联系了回家养伤的江源生警官,希望借他之力,帮忙调查案件眉目。
以至于说为什么非是江警官不可,原因有三。第一,江警官当日在凤溪村遇袭后,对方八成以为这位老刑警已经身亡,被监视的可能性很低。第二,案件最初也是江警官找上学姐,告知凶手另有其人,才展开了这一系列的调查进程,他可谓是功不可没。第三,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案子,巧合不断,抽丝剥茧,他对部分情况了解的比一般人更深,也更有参与热情,在接到齐不悔的电话后,二话不说,老刑警立马同意再次加入案件的调查之中。
听完齐不悔的分析,江源生是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最高兴的就是在有生之年,还能再破一桩大案。虽然已是退休人士,但回到昆明后,每天不是逗鸟就是下棋,实是太无聊了,只盼着自己一身的技能有再能发挥余热的地方。
江源生话音未落,姜敏敏阴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汩汩的怒气像闷火山一般,蓄势爆发,“齐不悔,我不是已经说了,不要让江叔叔再参与进这个案子,你是聋子吗?!”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姜敏敏如此生气,她的脸涨得通红,身后仿佛有黑烟冒出,小郑吓得抓住我的手臂直哆嗦,说,完了完了,姜sir要爆炸了。
江源生马上安抚道,敏敏,你不要担心啊,叔叔我上次的伤,已经没事了啊,这次齐小哥能把我重新找回来,我很高兴啊,你总不想看叔叔的老年生活太无聊是不是?
“这不是无聊不无聊的问题!”江源生越是解释,姜敏敏怒火更胜,“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过了多久!况且齐不悔,难道你不知道这次案件有多么危险吗?继续再往下查,估计会死多少人都不知道!”
房间里的五个大男人,面对着姜sir这位巾帼的发难,真是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次是怒冠冲顶,不过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小叔要参与到案件当中,也许我也会像她一般气到极致,毕竟谁也不想再度看见身边的亲人朋友遭受牵连。
“敏敏——我也是和江源生警官沟通过了,这也是他的意愿。你关心没错,但也得学会尊重别人。”齐不悔难得的叫了学姐的名字,与以往斗嘴的态度不同,他的眼里充满了诚恳。
“尊重?!你来和我谈尊重?!不是你主动告诉江叔叔案情,他现在会坐在这里吗!齐不悔!我觉得你就是没有心!为了查案,什么都不管不顾!从小就是这样!我是瞎了眼了这次才会和你合作!”姜敏敏狠话不带停顿,脚底的地板都快被她跺穿了。江警官还要再说,她马上擡起了手,把大门一摔,冲了出去。
“姜sir!”小郑急急喊道,我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下可如何是好。哄女孩的事情还真不是我等所擅长。
“你们别去找她了,让她自己呆会吧,气消了就回来了。”齐不悔道。
小郑忧心地看着我,我也无能为力,姜敏敏这人固执,现在在气头上估计说什么都没有用。房子里的五个男人都垂着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齐师父,你查到什么了,现在能说了吗?”
齐不悔理了理思路,重新站到白板前,再次开启了话头,“在贾子林的大学物品里,我终于找到了莫迪教授在华粤的实验资料,大致明白了那个实验小组当年在搞些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