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衰败城市的歌姬08第一个新人类……
第34章衰败城市的歌姬08第一个新人类……
院落里,出去时是周食渡，回来的却是周渡。
临雾真正喝着小酒呢，见到来的是黑头发的,心情更好了些。
他招招手,问周渡要不要喝一点,上次他请他吃饺子，这次就还一顿酒。
周渡坐了下来。
临雾真闲话家常,给他倒酒，又问他去哪了。
周渡刚做完手术，将这双眼与全城监控的联系切断了。本不该喝酒的,可许多年没有人这样家常地询问他,他慢慢坐下来，慢慢跟临雾真说：“周食渡的脑海里有处理器,能连通机器人、监控、藤蔓所在的视角,通过那双眼睛，监视全城。”
“我做了个手术,切断了。”周渡拘谨地喝下一口酒，四百多年前,周渡滴酒不沾，后来也很少喝。
临雾真得知这一点,询问：“那么多信息,脑子不会爆炸？”
周渡摇摇头：“他只是偶尔看一看。”
话落，又想起什么,偷偷告诉临雾真：“他偶然看的一次,在渡城的街道上看见了你。后来就常常追踪你了。我接收了这段时间的记忆，从你坐轻轨去卫家，到送到绫兰大厅歌唱,又进别墅……真不可思议。”
周渡轻柔地说：“周食渡看了你很久很久。”
临雾真有点毛骨悚然。他蓦然想起几个画面，那轻轨站垂下的幽绿藤蔓、遍布的监控器以及别墅里的机器人，不禁发了个冷颤。
但最初的寒栗过后，临雾真累了，摆烂占了上风。仔细想了想，觉得周食渡也不能对他做什么。周食渡要做变态，他可不能被逼成疯子。
冷静下来后，看见周渡的酒杯慢慢空了，临雾真又给他倒了点。
喝了酒，话就多，周渡把自己的事都说给临雾真听。
临雾真当个故事一样听，真真假假不去分辨。
他喜欢听故事。
周渡问临雾真不害怕他吗。
临雾真说：“为什么要怕。你杀的人早成了一抔黄土。而我，你杀我做什么，没有必要，没有理由，我也就懒得怕。”
周渡抿着唇微微地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周渡说：“可我怕。”
“我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我常常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连了断也无法完成。”周渡说，“我的身体在失控，精神在消解，而我却一直活着，这对这个世界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临雾真悠闲地喝着酒，周渡的话没能打扰他的闲适：“当时，你选择与千年藤融合，保住了渡城基地。可从融合那一刻开始，作为人类的周渡已经死了。”
“不是你在失控，”临雾真饮下一口酒，与周渡对视，看着他那双黑色而空寂的眼，“是失控体里，曾经的那一抹人类的哀影，还在苦苦坚持。这具身体是非人的，可你仍在做人类。”
“四百四十三年前，周渡作为英雄死去。”临雾真说，“四百四十三年后，活着的只是一种新的畸变生物。”
周渡沉默下来。
许久，他问临雾真，如果是他，会怎么做。
临雾真想了会儿：“离开吧，去畸变生物的族群，去了解这些新生的生命。从细胞发展成生物，生物又进一步变化，站在星球的尺度上，还挺有趣的，不是么。”
周渡望着面前的人：“哪怕畸变族群会毁灭人类？”
临雾真道：“在极端的环境里，为了存活，生物总是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进化。植物进化、动物进化，难道人类不会进化？”
“人类也只是动物而已。”临雾真笑，“人类不需要一个英雄保护族群。没有哪一个人能承担起那样的使命。是无数的人在往前，跑得最快的那个人成了英雄。”
“六千万年前，陨石撞击星球，恐龙灭绝，爬行动物的黄金时代结束。逃过劫难的原始哺乳类动物经过漫长岁月存活下来，之后迅速进化。*”
“森林古猿、猿人类、原始人类、智人类、现代人类，*”若这场大灾变是一场新的进化呢，临雾真道，“没准许多年后，便有新人类了。”
在方才周渡的叙述里，有一个点临雾真很在意，他思考了一会儿。
周渡融合后，用一种人类暂无法理解的物质，游离但归属于他的物质，构成了一道屏障笼罩渡城，吸收所有t的畸变能量元素(数百年前的科学家命名为γ/gamma/伽玛元素）。
因着这吸收屏障吸收了太多畸变元素，周渡越来越失控，而渡城内的人类免除了畸变的影响。渡城内除了大灾变时期遗留的畸变植物，也没有新的生物发生畸变。
极少数合法去外界探索的专员，也往往穿戴专门的设备（融入了与屏障同源的归属于周渡的物质），将畸变元素杜绝在身体之外。
“您亲手设下的那道屏障，或许便是人类至今维持现代人类的原因。”临雾真猜测道，“至于那中止生物畸变的按钮，您当真确定，那中止畸变的物质有用？没有试过的按钮，薛定谔的猫，当时研究中心的欢呼，或许只是初步的探索胜利，而您在生物面对危险的本能驱使下，失去了理智。”
临雾真想了会儿，又仔细瞧瞧面前的周渡，笑：“或许你就是第一个新人类，只是进化得不稳定。可你的身体太多奇迹了。”
“几乎可以用神力形容。”临雾真说，“现代文明的科技若出现在古代，也会被古人认为是神迹。或许你不是神，也不是畸变怪物，你只是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你处在下一个维度，而我们还在上一个时代。”
“为何不试试。”临雾真残忍地说，“将那些试图逃离渡城的人，直接驱逐。”
贫民窟一立方的鸽子笼里，除了极度贫穷的人，也有试图逃离渡城被抓回的人。
即使外面的天地天然危险，丛林里藏有畸变兽类，可他们仍然选择逃离。
起义是不可能起义的，起义只会被高能粒子枪打得粉碎那样子。
可总有些疯子，哪怕已在鸽子笼里骨骼畸形扭曲，刑满释放，再一次站在地面上时，宁愿死，也挺直了腰背看太阳。
“他们在渡城里，是一盘被榨干了血肉的菜；可在渡城外，他们只是重新成为动物而已。在危险的丛林里，在畸变生物的竞存中，再一次走过先祖的来时路。”
“再不济，成为消失的恐龙。若结果真如此，所有人类都无法幸免于难。寿命再长，您总会死的，屏障一散，也算天下大同。”
今天不该喝酒，喝酒就乱说话，说很多话，说些没必要说的话。
他只是完成任务的炮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