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高三的节奏压得人喘不过气,月考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模拟测验。
乔敏妍在阿冼的“百草堂”里找到了难得的平静,她坐在小凳上,小心翼翼地帮阿冼分拣着晒干的药材,阿冼则用温和的声音给她讲解着药材的性味,偶尔穿插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乔敏妍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嘴角也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阿冼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脸颊上那几点小小的雀斑,眼神温和而专注。
“这味‘合欢皮’,解郁安神,”阿冼拿起一片树皮状的药材,“像你这样心思重的,晚上睡不好,泡水喝点,或者放在枕头里,都有好处。”他顿了顿,看着乔敏妍,“别总把事憋在心里,跟闷在罐子里的药一样,久了会坏。说出来,或者写下来,都行。”
乔敏妍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合欢皮粗糙的表面,心里暖融融的。
在这里,她不再是“赔钱货”,只是一个被耐心对待的、可以学习新东西的人。
与此同时,万姚正被秦墨阳堵在放学路上。
“万小姚!电影票!我买好了!周末下午三点,文化宫门口,不见不散!”秦墨阳把两张崭新的电影票硬塞进万姚手里,笑得阳光灿烂,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谁……谁答应你了!”万姚嘴上强硬,手却捏紧了票根,脸颊飞红,“我……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就这么定了!”秦墨阳得意地挥手跑开,留下万姚在原地跺脚,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青石巷的傍晚,天色比平时暗得更早,乌云厚重,空气沉闷得让人心慌。
叶聿炀从回春堂出来,准备去巷口的杂货店买点东西。
林郎中今天新换的针法和药膏似乎有些微弱的反应,右臂深处偶尔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蚂蚁爬过的麻痒感,虽然转瞬即逝,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被纱布包裹、僵硬垂落的右手,眼神复杂难辨。
就在他即将走出巷口,拐进旁边那条更窄、灯光也更昏暗的支巷时,一股浓烈的恶意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阴影里爆发出来。
陈鸣!他脸上带着疯狂的怨毒和报复的快意,像一头蛰伏已久的饿狼,手里赫然拎着一根手臂粗细、沉甸甸的短木棍!他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残废!给老子去死吧!”陈鸣狞笑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根裹挟着风声的木棍,朝着叶聿炀毫无防备的、包裹着纱布的右臂关节处,狠狠砸下,目标精准而狠毒。就是要彻底毁掉他那刚刚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手。
叶聿炀在陈鸣扑出的瞬间已经警觉,但对方蓄谋已久,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他本能地想侧身躲避,左手下意识擡起格挡。
“砰——咔嚓!”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短促的闷哼从叶聿炀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踉跄着撞向旁边的砖墙。
左臂格挡处传来剧痛,但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右臂传来的、那瞬间席卷全身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那感觉,远比车祸时更清晰、更绝望。仿佛刚刚萌芽的根系被硬生生扯断、碾碎。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右臂软绵绵地垂落下来,刚才那丝微弱的麻痒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彻底的死寂和冰冷。包裹的纱布下,他能感觉到一种不自然的肿胀和剧痛在迅速蔓延。
陈鸣看着叶聿炀痛苦扭曲的脸和那只明显不正常的右臂,发出疯狂而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残废!这下彻底废了吧!看你还怎么嚣张!怎么护着那个贱人!”他丢下木棍,对着蜷缩在墙角的叶聿炀啐了一口,带着报复成功的快感,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冰冷的雨水,终于在这一刻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叶聿炀身上、脸上,和他那只传来钻心剧痛的右臂上。
雨水混合着冷汗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疼痛。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哗哗的雨声和他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刚才那一棍,砸碎的不仅仅是骨头,更是他刚刚艰难筑起的一点点、名为“希望”的沙堡。
他咬着牙,用左手死死捂住剧痛肿胀的右臂,强撑着站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每一次晃动都带来灭顶的痛楚。他没有回回春堂,那个充满药香和温暖灯火的地方。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巷子深处,他租住的、那个堆满废弃画具、冰冷而阴暗的画室走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身后蜿蜒出一道冰冷的水痕。
回春堂里,灯火温暖。林青竹和父亲正等着叶聿炀回来吃饭。桌上的饭菜热气渐消。
“聿炀怎么还没回来?雨这么大。”林郎中看着门外滂沱的雨幕,有些担忧。
“他说去买点东西,应该快了。”林青竹放下书,心里也有些不安。她起身走到门口张望,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雨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安在堂屋里蔓延。林郎中坐不住了:“不行,我去找找。”
“爸,我去吧!您腿脚不方便。”林青竹拿起伞,不由分说地冲进了雨幕。
她沿着叶聿炀常走的路线寻找,心悬到了嗓子眼。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凉意刺骨。
当她终于找到那条昏暗的支巷,只看到墙角处一滩被雨水冲刷得快要消失的凌乱水痕,以及……一根被丢弃在泥泞里的、沾着泥水的短木棍。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她发疯似的跑向叶聿炀租住的画室。那是一个位于老房子顶层的阁楼,光线昏暗,堆满了蒙尘的画架、废弃的颜料罐和揉成一团的画纸,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灰尘混合的、冰冷的气息。
画室的门虚掩着。林青竹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轮廓。
“叶大哥!”林青竹的心猛地一沉,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下,叶聿炀靠坐在冰冷的墙角,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右手臂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肿胀得吓人,包裹的纱布被雨水和某种深色的液体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他闭着眼,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叶大哥!你的手!”林青竹惊呼一声,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是陈鸣?是不是他?!我送你去医院!”
“滚开!”叶聿炀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沉寂、后来燃起微弱星火、此刻却只剩下冰冷和狂躁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青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不用你管!”
“不行!必须去医院!”林青竹被他眼中的绝望刺痛,却更加坚定。她不顾他的挣扎和低吼,强行架起他未受伤的左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搀扶起来。叶聿炀想挣脱,但剧痛让他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她半拖半扶地挪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