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高考前夕
第四十六章高考前夕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落。黑板右上角那个鲜红的倒计时数字，终于从三位数缩减到了个位数。高考，这座悬在头顶三年的无形巨峰，已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盛华高中高三（a）班，最后一次班会。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熟悉的面孔。三年时光的痕迹——疲惫、焦虑、沉稳——都清晰地刻印在他们脸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是欣慰与祝福：“同学们，明天开始放假，后天，就是你们奔赴战场的日子！该讲的，该练的，这三年我们一点没落下！现在，放下所有的包袱，相信自己！你们，都是最棒的！我等着你们凯旋的消息！”
没有冗长的叮嘱，没有煽情的泪水，只有最朴实的信任和最有力的鼓舞。教室里静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班会结束，象征着高中生涯正式进入最后倒计时的休止符。楚砚和顾野背着并不算沉重的书包，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西下，初夏黄昏的落日，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温柔地笼罩着整个校园。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尘埃落定前的宁静。
两人沿着熟悉的林荫道慢慢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顾野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脚步有些踟蹰，目光时不时瞟向身旁神色如常的楚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砚察觉到他细微的动静，侧过头，夕阳的金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间，显得格外柔和：“怎么了？顾大学霸，临考了反而心事重重？想说什么就说。”
顾野被“大学霸”这个称呼噎了一下，耳根微热。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楚砚，你想好报哪里了吗？”问完，他有些紧张地盯着楚砚的侧脸。
楚砚闻言，脚步未停，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认真思考。夕阳将他睫毛的阴影拉长，投在高挺的鼻梁上。几秒后，他嘴角勾起一个略带玩味的弧度：“还没完全定。不过，可能会去a大学古生物学吧？”
“啊？”顾野彻底愣住了，脚步都顿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商学院、金融系、计算机……唯独没想过这个答案。古生物学？这跟楚砚平时展现出的商业头脑和项目运作能力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很意外？”楚砚看着顾野呆滞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声音在落日的余晖里显得清朗，“你以为我会学金融？商管？”
“难道不该吗？”顾野下意识反问，语气带着困惑，“你明明……”他想起楚砚晚上陪他写作业时在展现的惊人手腕。
楚砚耸耸肩，姿态轻松写意：“那些东西，没必要非在大学里学。四年本科，大概是人生里最自由、也最该用来探索兴趣的时光了。”他擡头望向天边燃烧的晚霞，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通透，“我啊，对过去的世界，那些掩埋在时间长河里的秘密，还挺好奇的。至于未来？”他转过头，对顾野露出一个坦荡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我好像不怎么需要忧虑这个？”
顾野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的、近乎任性的自由光芒，一时无言。是啊，楚砚的背后是楚家，是“云端智控”，是他自己的能力。他有任性的资本，去选择一条纯粹出于兴趣的、旁人看来或许“不实用”的道路。
“那你呢？”楚砚自然地反问，目光落在顾野身上，带着了然，“金融？”他几乎是笃定的语气。
顾野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他抿了抿唇，避开楚砚过于洞悉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声音里没有多少兴奋，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为什么？”楚砚追问。
“需要。”顾野言简意赅，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重新擡起头，目光望向远方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需要它。”他需要这块最快捷的跳板。重回顾氏后，即使他全心备战高考，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庞然大物内部的森严等级和近乎残酷的“狼性文化”。现任总经理顾屾，那个他所谓的哥哥，就是金融专业毕业后进入顾氏，凭借着专业能力，从分公司一步步厮杀上来的。顾野知道，想要最快地获得话语权，想要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不被任何人轻视地站在楚砚身边，金融就是他目前能选择的最锋利的武器。他不喜欢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复杂的模型，但他别无选择。
楚砚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夕阳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他没有说“你没必要这样”，也没有鼓励“遵从本心”。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早已预料到顾野的选择，也理解这份选择背后的沉重与决心。
“知道了。”楚砚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随即又扬起轻松的笑意，“走吧，回家。明天睡个懒觉，然后去看考场。”
高考前一天。
久违的、没有任何闹钟催促的懒觉。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温暖的光斑。楚砚和顾野几乎同时睡到自然醒，生物钟在极度放松后也宽容地放过了他们。
简单吃过早午饭，两人准备出发去考点学校看考场。刚走到楼下，顾野就被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重型机车吸引了目光——线条流畅硬朗，车身是哑光的深空灰，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冽而充满力量感的光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楚砚已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钥匙，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对着顾野，嘴角扬起一个带着点张扬和恶作剧意味的笑容：“怎么样？骑车去？带你兜兜风。”
顾野：“！！！”
他眼皮狠狠一跳，难以置信地瞪着楚砚，又看看那辆气势汹汹的摩托，最后目光定格在楚砚那张写满“跃跃欲试”的俊脸上。“楚砚！你搞什么鬼？！”顾野的声音都拔高了，“你会骑这玩意儿吗？你有摩托驾照吗？”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楚砚被甩飞出去或者两人一起撞上绿化带的惊悚画面。
楚砚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他的惊恐信号，只是无辜地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青春啊，顾同学。前天晚上刷视频，人家说没有在落日下飙过车的青春是不完整的。这叫体验生活？”他理由找得理直气壮，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心血来潮的任性。
“体验个鬼！”顾野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指着那辆庞然大物，“不行！太危险了！”他下意识地否决，但看着楚砚那副“我就要骑”的坚定表情，又知道这家伙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顾野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妥协的决定。他一把抢过楚砚手里的钥匙，动作熟练地跨坐上摩托，长腿稳稳撑地，没好气地瞪了还站在原地的楚砚一眼，下巴朝后座一扬：“想体验？行！坐后面去！钥匙给我，我来骑！”语气不容置疑，带着点“哥罩着你”的傲娇。
楚砚看着顾野瞬间进入“机车骑士”模式的帅气姿态，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顺从地走到后座，接过顾野递过来的另一个头盔戴上。顾野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头盔卡扣，又伸手帮楚砚调整好下巴处的带子，确保扣紧，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抱紧了。”顾野发动引擎，低沉的轰鸣声瞬间撕裂了小区的宁静。他侧头对身后的楚砚叮嘱了一句，声音隔着头盔显得有些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楚砚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臂，环住了顾野劲瘦而充满力量的腰身。隔着薄薄的t恤，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紧绷的腰腹肌肉传递出的热量和力量感。
“坐稳了！”顾野低喝一声，拧动油门。
深灰色的重型机车如同苏醒的钢铁猛兽，猛地窜了出去！强劲的推背感瞬间袭来，初夏温热的风立刻变得狂野，呼啸着从两人身边掠过，吹鼓了他们的衣衫，灌满了头盔的缝隙。
顾野的车技出乎意料地娴熟。他操控着沉重的机车，在城市的车流中灵活穿梭，速度飞快却异常稳健。高楼大厦在视线两侧飞速倒退，变成模糊的光影线条。阳光透过林荫道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引擎的轰鸣、风声的呼啸，交织成一首属于青春与自由的狂想曲。
楚砚环抱着顾野的腰，感受着身下机车的震动和少年身上传来的蓬勃生命力，看着前方顾野专注而自信的后脑勺，头盔下，他的嘴角高高扬起。这种不顾一切向前冲的速度感，这种将一切喧嚣抛在脑后的肆意，确实很青春。
顾野起初还有些担心身后的楚砚不适应，但感受到腰间那双手臂稳稳的力道和楚砚似乎完全放松靠在他背上的重量，他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一种奇异的、血脉贲张的快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他微微压低了身体，再次提速。风更大了，吹得他校服外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胸腔里那股恣意飞扬的少年意气。
落日熔金，将他们的身影和飞驰的机车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宽阔的街道上。初夏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引擎的余韵和少年们放肆的笑声，一路风驰电掣，驶向即将决定命运的考场，也驶向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