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醉意
第五十一章醉意
火锅店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浪，渐渐被隔绝在车窗外。出租车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鸣和顾野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声。
楚砚半抱着几乎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顾野，眉头微蹙。后半场，顾野像是跟谁赌气似的，闷头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等楚砚从应付告白的余波以及后续的“拷问”中脱身留意到他时，顾野已经醉得眼神涣散，身体发软，整个人像只被抽了骨头的软体动物，只知道一个劲地往楚砚怀里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顾野？顾野？”楚砚试着拍了拍他的脸，触手滚烫。
顾野只是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反而更用力地往楚砚颈窝里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楚砚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他像只找到了最舒适窝点的小狗，四肢并用，试图把自己完全嵌入楚砚怀里，宣告对这个“地盘”的占领权。
楚砚无奈地叹了口气。平时傲娇炸毛的小狮子，喝醉了倒成了粘人的树袋熊。他不再试图推开，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穿过顾野的腋下和膝弯，一个用力，将人半扶半抱地固定在自己怀里，防止他滑下去。这个强硬的姿势似乎让醉鬼很满意，顾野终于安静下来，脑袋枕在楚砚肩上，呼吸渐渐均匀了些，只是身体依旧滚烫。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楚砚付了钱，半抱着顾野艰难地挪进电梯，又挪进家门。好不容易把这只沉重的醉猫安置在主卧的大床上，楚砚感觉自己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揉了揉顾野汗湿的额发，楚砚转身去客厅找醒酒药和解酒冲剂。
然而，等他拿着药和水杯回到卧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床上那个不安分的家伙，竟然已经把自己扒得只剩下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校服外套、t恤被胡乱地丢在地上，露出少年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上半身。灯光下，流畅的肩线、紧致的腰腹线条一览无余，皮肤因为酒精和闷热泛着健康的粉红色。他大剌剌地摊在床上，眉头紧锁，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嘟囔：“热。”
楚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他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走到窗边，伸手“滴”地一声按开了空调遥控器。清凉的风立刻从出风口涌出，驱散着室内的燥热。
“吃药。”楚砚拿起药片和水杯，递到顾野嘴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吃了药，过会儿就不热了，头也不会那么疼。”
喝醉了的顾野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犟种属性。他紧闭着嘴，皱着眉头，脑袋固执地偏向一边，用全身的肢体语言表达着拒绝：“不吃……”
楚砚耐着性子，又尝试了几次，好言相劝、威逼利诱都用上了，顾野就是牙关紧咬，死活不肯张嘴。那副油盐不进、誓死不从的倔强模样，配上他此刻衣衫不整的状态，竟有种诡异的可爱？
楚砚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复杂。他当然清楚顾野今晚为什么喝得这么凶，为什么情绪如此低落。那句“有对象了”像根刺，扎在了这个心思敏感又别扭的少年心里。
楚砚不再说话。他静静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那个跟自己较劲的醉鬼，语气平淡无波：“真不吃药？”
顾野用后脑勺对着他，无声地表达着最后的倔强。
“行。”楚砚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床边。在顾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片，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自己嘴里，然后端起水杯含了一大口清水。
下一秒，他俯下身，一手扣住顾野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在顾野骤然瞪大的、带着迷蒙醉意和惊愕的视线中，楚砚精准地吻了下去。
“唔——！”顾野的瞳孔瞬间放大。
温热的、带着药片苦涩味道的唇覆了上来，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液体渡入口中。楚砚的舌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巧妙地撬开了他紧咬的牙关，将药片和水一并推送了进去！
顾野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反抗和倔强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药味的吻中被击得粉碎。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下意识地做了吞咽的动作。
药片混着水，滑过喉咙。
一吻结束，楚砚迅速抽身，舌尖舔了一下自己沾上药粉的唇角，眼神平静地看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顾野：“吃了。”
顾野呆呆地看着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和脖颈，连胸膛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楚砚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伸手准备拿过水杯让他再喝口水顺顺。
然而，就在楚砚的手即将碰到水杯的瞬间，顾野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他猛地伸出双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楚砚的腰。力道之大，让楚砚猝不及防，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床上。
两人此刻的姿势极其暧昧。楚砚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而顾野几乎半挂在他身上，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楚砚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顾野上身更是近乎赤裸。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彼此身体的温度、心跳的震动、甚至是肌肉的线条，都清晰地传递着。
顾野的意图，不言而喻。那滚烫的体温、急促的呼吸、和紧紧缠绕的手臂，都在无声地传递着一种青涩却炽热的邀请。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也剥去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顾忌。
楚砚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具年轻身体的紧绷和渴望。少年人独有的、带着汗水和淡淡沐浴露香气的荷尔蒙气息，混合着未散的酒气，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诱惑。他垂眸，看着顾野埋在自己腰间那毛茸茸的头顶，发旋清晰可见，几缕挑染的白发贴在汗湿的额角，脆弱又倔强。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风声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楚砚的眼神在顾野的发顶停留了几秒，深邃的眼底暗流涌动，如同风暴前夕的海面。有那么一瞬间，某种原始的冲动确实在身体里叫嚣。
但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擡起手，没有推开顾野，而是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一下一下拍着顾野紧绷的后背。动作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包容，也带着一种清晰的界限感。
“好了，松手。”楚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却异常清晰。
顾野的身体猛地一颤，抱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楚砚没有强行挣脱，也没有再说话。他就这样维持着被顾野紧紧抱住的姿势，安静地站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只有顾野压抑的呼吸声和楚砚沉稳的心跳声。
一种无声的较量在沉默中进行。
顾野的固执，楚砚的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楚砚那平稳的心跳和温和的拍抚传递出了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号，也许是酒精带来的冲动终于被一丝残存的理智压过，顾野紧紧箍着楚砚腰身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万分不甘和失落，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猛地翻过身，用后背对着楚砚，把自己蜷缩起来，拉过旁边的薄被胡乱地盖在腰间，只留下一个写满了“别理我”的背影。
楚砚看着那个蜷缩的背影，眼神复杂。他知道顾野没睡着，那紧绷的肩线和刻意放缓的呼吸都出卖了他。但他没有戳破。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在那个背影上停留了许久。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少年肩胛骨的轮廓，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最终，楚砚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整齐地搭在椅背上，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空水杯，转身，无声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你说你是何方妖孽，还我宿主。】系统在楚砚关上门后开始暗戳戳的吃瓜，【你竟然什么都没做，你是在给顾屾守身如玉吗？我的天，这不像你啊！】系统匪夷所思，它对楚砚这货的节操一点都不抱希望，没想到这货竟然转性了。
楚砚将水杯放进厨房水槽，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杯壁残留的药味。水流哗哗作响，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我只是风流，但不至于下流，系统。】楚砚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顾野喝醉了，情绪失控，他根本不明白自己今晚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太难受了，想抓住点什么。】
【那又怎样？酒后乱性不是很正常吗？】系统反驳道，【他喜欢你，你也知道，这不是正好？】
【正好？】楚砚关上水龙头，拿起干净的毛巾擦干杯子，动作一丝不苟，【顾野还太稚嫩了。】楚砚将擦干的杯子放回橱柜，转身靠在流理台上，目光投向紧闭的卧室门，眼神深邃，【他对感情的理解还停留在懵懂和冲动的阶段。他今晚的举动，是酒精催化下的宣泄和占有欲作祟，而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就算我真的要‘下手’……】楚砚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意味的弧度，【那也得是在他完全清醒、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愿意承担后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