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李主任和张主播 - tin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三章

这一天阳光万里,该算是个天公作美的生日,中午李凡和父母一起吃饭,吃到半途突然放下筷子,一本正经低头说:谢谢爸妈生了我!

对面二人一楞,再看母亲已笑不可仰,父亲反应没那么夸张,但也笑了,问:哎?怎么了?

类似的话李凡8岁时也说过一次,话是爷爷教的:“过生日不要忘了感谢爸爸妈妈啊,不然他们多伤心。”

李凡记得很牢,但那晚始终找不到机会开口,直到妈妈说:来,小凡你许个愿。他才终于憋急了一样大声吼道:谢谢爸爸妈妈!谢谢……生了我!

满室愕然,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听父亲说,当时他虽是童音却中气十足,鼓起腮帮把蜡烛一举吹灭的样子已颇有男子气概,母亲暗地兴奋得象被情人告白的女孩儿,夜里躺床上翻来覆去回味不止。

“我们的儿子都会感恩啦。”时年32岁的她感慨。

李凡的母亲从前是会计,生性活泼,热爱文艺,李凡升职那年她提前退休,每天跟着小区里一堆同龄人爬山跳舞唱戏,时间安排得比上班还紧张,某种意义上说,她和丈夫是对非常优秀的父母,既教会儿子辨别基本的是非善恶,又保存了家里难得的民主,给了李凡足够的关爱,又没对他黏糊到丧失自我空间,李凡搬出去住,大龄未婚,他们从无埋怨,似乎在他们的概念里,儿子始终象只小鸟,养育他便是为了放他高飞。

李凡小时候很可爱,但从来不好撒娇,类似拉着母亲恋恋不舍哭泣的举动,几乎全出现在记事之前,自从开始有了自觉的思考能力,所有的甜言蜜语到他嘴边,最后都会过滤成最平淡无奇的家常话,父母对儿子的爱永远是无条件的,没人矫情地渴望他表白什么,反倒是在大学听室友说起相隔千里造就了家信写得深情款款后,李凡些许遗憾自己为什么不选择外地的大学……他从无这样自然倾诉的机会。

父亲已渐渐老了,母亲一直挺拔的身材,也有了些疲倦的印记,他们对李凡不期然想起了张阅,虽然他一直尽力将一切整理得泾渭分明,却也没法不觉得欺骗亲人的焦躁,他更想起自己从小最温柔坦率的一面都象只为恋人敞开……这让他愧疚。

父亲问他:应聘考试过了?

成绩还没出呢,感觉还行。

如果真去那边了,就从那儿带个媳妇好了。

父亲边说边笑,李凡想答些什么……还是咽了下去。

这一天并不顺心,单位裁员已经开始,坐在自己办公室外,就能看见从隔壁人事里出来的职工,很多人他都曾打过交道,有一个甚至是他在车间见习时的师傅,用李凡非常熟悉的那双上了年纪的手捧着离职通知。

虽然门外阳光灿烂,也没有预想中的争吵喧哗……李凡还是关上了门不忍再看。

他隐隐盼着回家,黑夜,万籁俱寂,将一切抛诸脑后……这些被迫让他再次明白,自己虽工作得无可指摘,但内心瑟缩,姿态回避,注定永无热情似火的升腾。

见了张阅,忍不住便说起来,叹:他们真挺惨的……

张阅象在揶揄:幸亏你不是人事主任啊,不然估计和他们抱头痛哭了。

李凡又气又窘,噎得憋闷,张阅却不为所动依旧亲昵,问:你想过换个职业吗?

干吗这么问?

问问而已了。苏言上次也和我说,觉得你这种人干这行挺荒谬的。

哦?那苏言觉得我是哪种人呢?李凡兴趣大涨。

张阅却好像不高兴起来,想知道自己问他去啊。

李凡愕然,失笑道:可怜可怜……

谁可怜?张阅的怒火蓄势待发。

苏言可怜啊,太可怜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天被我俩恨来恨去的……

张阅笑了,递过一个盒子:那,给你,礼物。

一条手链,李凡哭笑不得,我们怎么总送些女孩子的东西啊?

对方白他一眼,要是不要?

张阅生日,李凡曾买个脖子上的挂坠送他,那挂坠放在一个首饰店的橱窗里,看上去是块形状奇特的小石头,绿得很可爱,不事雕琢得也很可爱,小姐说:这个质地是翡翠,款式适合男孩儿戴,先生要送女孩儿还是看那边吧。李凡有点吃惊,也有点得意,自己一眼相中居然是块翡翠呀,他买下来了,对那小姐说:我自己戴。

挂坠穿着红线送到张阅手里,李凡问:要不要戴上?看李凡帮他套得轻车熟路,张阅眯起眼说:你经常送女孩儿这些吧?心里却非常触动,觉得李凡貌似矜持,其实却真是很甜的人,东西都挑最贴身的送。

这会儿他也学着李凡问:要不要戴上?

他说:这个手链呢,是我从前买的,和我手上的是一套。李凡抓过他的手腕,两条都刻满奇怪的字符,张阅那个接头处雕着鸟头,自己这个……该是鸟尾吧。

“凭什么我这个是鸟尾啊?”他做不满状。

张阅象配合他的不满,大度宣布:“没事儿,想要的话,我和你换着戴好了。”

李凡捧着那链子,戴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象给这链子的分量弄得迷糊,以他的了解,张阅生活方面非常精细,有条有理,一丝不苟,他的东西基本不存在无谓的泛滥,手上那串链子,洗澡都从不脱下,该算是情有独钟,送个配对的给自己,李凡如何能不小小的心潮澎湃?张阅还在一边强调:这个可只有这一对啊,我特意叫熟人帮我做的,你别弄丢了。

李凡伸手:帮我戴上吧。

张阅看他一眼,“扑哧”笑了出来,你干吗?破釜沉舟呢?这个虽然有点珍贵,但也不要有压力嘛。

又轻声说:放心,这种投资……还不至于让我缠着你。

李凡皱起眉,张阅,说什么呢?……

张阅“啊”一声,我什么都没说,没说。

少来,我听见了。

张阅不吭声,低头点了根烟。

喂!李凡推一把他。

张阅看李凡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类似小孩儿样的神色,从前即便对他幻想过,也从不敢指望真能看见,不熟悉李凡的人,大概只瞧得到他的周到有礼,稍微熟悉点儿的,或许有机会发现他冰冷隔膜的一面,只有更熟悉的,才搞得明白他转个脸便可以无赖猴急撒娇样样都来,在职业化的外表下,李凡奔放,敏感,细致,甚至……象是薄脆的,好比铜墙铁壁里,却安着颗玻璃样的心。

张阅常想,李凡和叶蜜在一起,不知该是什么样呢?很多时候他觉得李凡已经快除去所有防备绵绵低语,却立刻又见他抖擞起来,象是不愿意丢掉身上最后一层盔甲,张阅深知以柔克钢的道理,可他张阅也是个男人,而且从来都是别人变着花样哄他开心,几时见他温言软语黏过别人?

这阵他常焦急莫名,似乎一切随时可能离去,而他却还没有真正满足……他要什么呢?他不知道,他能要到什么呢?他也不知道,他偶尔反思,觉得自己或许真是贪婪的……

这样想着,他再望向李凡的眼里,便忍不住有了些细微的忧伤。

李凡已把那手链自己戴上了,灯光下它闪闪发亮,乍看似乎那只手可恍认成张阅的,他唇边还带着些赌气的意思,好一会儿,才拍拍对他发呆的张阅,问:想什么呢?不会又在回忆什么什么初遇吧?

张阅点头:哎,没错,正回忆呢,你甭打断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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