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春满
杏林春满
长白山五天的行程,大概都被快乐抹了去。
深夜,万籁俱寂。
窗外是长白山亘古不变的深沉夜色,积雪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一片静谧安详。
李漫璟睡眠很浅,几乎是身边人身体猛地一颤,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痛苦的瞬间。
他就惊醒了。
黑暗中,他立刻侧身转向邓尹杏的方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他看清了邓尹杏紧蹙的眉头,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无意识咬紧的下唇……
细微而压抑的呜咽声从邓尹杏喉咙里溢出,像受伤小兽的悲鸣,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邓尹杏?邓尹杏!”李漫璟的心瞬间揪紧,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他立刻伸手。
不是摇晃,而是坚定地握住了邓尹杏在被子下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手心温热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我在。”
他凑近邓尹杏耳边,重复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冰冷的耳廓。
邓尹杏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充满了尚未散尽的惊惶和痛苦。
噩梦的残影还在眼前晃动:那些模糊却充满恶意的面孔围拢过来,刺耳的哄笑声、带着毒液的窃窃私语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怪胎”
“没人要的东西”
“活该”
“有娘生没娘养”
……
那些被刻意传播、扭曲的谣言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几乎窒息。
还有那些人……
他虽然没有梦到,在梦里他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但他就是害怕。
果然,你越害怕什么东西,梦里就缠的更紧。
冰冷的触感仿佛还贴在皮肤上,是故意泼来的冷水。
“李漫……璟……?”
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仿佛刚从冰冷的深潭里挣扎出来,急需抓住唯一的浮木。
“是我。”李漫璟立刻回应,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清晰地看到邓尹杏眼底残留的恐惧和脆弱,这比任何画面都更刺痛他的心。
他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邓尹杏额角冰冷的汗珠,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又梦到他们了?没事,他们都受到了惩罚,没事的,你还有我。”
他低声安抚,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坚定。
邓尹杏急促地喘息着,冰凉的手指反手紧紧抓住了李漫璟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希望是最后一个了。
仿佛这样才能确认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冰冷黑暗的漩涡,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
他需要这份真实的触感来对抗梦中残留的虚无恶意。
“他们……那些话……”邓尹杏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那些无形的伤害比拳头更让他难以释怀。
“我知道。”李漫璟打断他,不想让他再复述那些肮脏的字眼。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却又在看向邓尹杏时瞬间融化,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守护欲。
“那些都是垃圾,不值得你记住一个字。”
他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试图用自己的坚定覆盖掉邓尹杏的不安。
“看着我,邓尹杏。看着我。”
邓尹杏依言,努力聚焦视线,对上李漫璟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冷淡的眸子,此刻在黑暗里却像燃着两簇温暖而稳定的火焰。
专注地映着他的身影,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值得凝视的存在。
在这份专注里,他是最强大的安慰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