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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南边的小城,雨缠绵着桃花压了十几里,渲染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时不时的几声低语更是为整座城添了几分暖意,这里,简直与城外的战火纷飞格格不入。

这里是边城,有神明庇佑的边城,在这个信仰大过于一切的年代,军队是不敢来此打扰的,若是真的途经于此,自会有人打开城门,只是有一点,无论是哪方的军队,管你得胜归来还是弃甲而逃,都不得影响城里人分毫,若是惹怒了神明,可不止伏尸百万那么简单。

街角的茶楼,两个颇有风骨的篆文——兰亭烙在匾额上,不知是谁的字,笔走龙蛇,一撇一捺都宣告着这楼的归属。楼里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不懂规距,对自家伙计乱发脾气,吵吵嚷嚷的城外客,起身,向不知所措的伙计打了个手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茶楼是极为雅致的地方,掌柜也不是死板的人,所以不知从何时起总会有一名身量纤纤的女子坐在大堂中央,或抚琵琶,或弹筝,有客人问她为什么不用琴,女子就说,这里有很厉害的琴师,她班门弄斧是要被笑话的。

此时,女子正调着音律,一名穿鹅黄色长裙的丫头在一旁跟她咬耳朵:“掌柜的实在是太神啦!他捡到我们时就长这样,多少年了一点都没老,你说他会不会是妖怪啊?”

“在这儿乱说,小心掌柜的气急了拔了你的舌头!”女子斜了那丫头一眼。

“杜姐姐,你看我哪次不该说的时候说话了!”丫头撅着嘴,有些丧气地坐在地上。女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丫头的头,听小跑来的伙计耳语几句,似乎是有些愣怔,看向那城外客,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颔首,抚起一首阳春白雪。台上的说书人立即会意,朗朗道起城外的故事:话说,白将军……

“一杯为品,二杯为饮,像客人这么喝茶着实有些浪费了。”白衣的掌柜不知何时已站在闹事的人身后,纯白的睫毛,纯白的发垂到脚踝,还有同样白得有些透明的脸庞,声音凉凉的,一双桃花眼漾出一湖水,却偏偏染了几分淡漠,直叫人看得痴了。

“正好,你是这里的掌柜吧!这儿不是吃东西的地方吗?怎么连个肉菜也没有?”说罢,还直敲桌子,离着近的几桌人想不发觉也难,毕竟都是些帮亲不帮理的,怎么看都觉得是那城外客闹事,掌柜那有些单薄的身子与城外客一比就好像在被欺负一样,正欲上前帮忙,却被掌柜一个无碍的眼神挡了回去,只得作罢。掌柜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模样,捏起桌上倒了的杯盏,轻轻放在桌上,缓缓道:“这里是茶楼,不是酒楼,茶性洁净,沾不得荤腥。”没有冷意,没有怒意,更没有任何语调,只是很简单地在叙述一个事实。

却不知为何,那人听了这话竟恼了,一拍桌子,指着掌柜,侮辱的言语还未出口,那伸出的手指便被如鬼魅般不知何时到来的黑衣青年握住,弯折,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人痛得在地上直打滚,茶客们没看到似的继续饮茶,青年笑得轻浮,一双柳叶般狭长的眼中却已满是森然的寒意。只有掌柜望着那一片狼藉皱了皱眉,扫了青年一眼,又看了看某些茶客了然的笑,甩袖而去。

“你也不能收收你的性子,我们之中就你最凶,要是称了王,一定是暴君。明知小白最烦这些,你还偏偏去惹他。”红衣男子倚在门口戏谑地笑着:“说是公允,你这哪里公允了?”说罢,对伙计一扬头:“还不丢出城去?留在这儿碍你们掌柜的的眼?”几个茶客自告奋勇地要帮忙,男子也不阻止,毕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来找麻烦自然要受点罚。

“美人一怒自是有几分别样的韵味。”青年提起茶杯,把玩着,好像那是什么奇珍异宝,他从未见过一般:“好歹我还有惹他生气的能耐。”

“你去教教那呆子怎么绾发,头发都让他梳成鸟窝了。”男子撇了撇嘴,不打算继续刚刚的话题:“告诉了他多少遍都不会,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笨呢?”青年歪头,讳莫如深地望了他一会儿,突然笑得异常不正经,自顾自地念叨起了姑娘出嫁时好命婆说的话,语调说不出的轻佻:“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男子自然知道这是在说他,瞒过这人根本没可能,只有跟那个书生在一起他才会装傻,不过,跟那个有一颗玲珑心肝的人相比,还有谁不是傻子呢?

认命地走向暖阁,男子有些无奈,这俩孩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屋檐上滚落的水珠陷入泥胚的缸中,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随着帘幕般的细雨,层层叠加,似乎,正准备着掀起惊涛骇浪。

木门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屋中的男人披着单衣,用铁钳拨弄着炉里的炭火,男子走入屋中,拖着长长的水渍,将手中捧着的蓝花放在窗旁后,便跑到炉边烤火:“呀,还是屋里暖和,下次该叫小白找人把路打通。”

“他们好了?”男人望着他那张妖气的脸,有些愣神。

“小孩子脾气罢了,下盘棋就好了。”男子捧起炉上热着的酒,一饮而尽。

“赢了?”

“输了。”畅快地出了口气,无所谓地道:“我怎么可能赢他?”一边说着,男子一边回过头,见男人正盯着他看,便把脸凑了上去,饶是男人练了多年的脸皮也有些尴尬,稍稍偏过头,却恰好将男子的目光引到胸口那狰狞的伤疤上,那双一直笑吟吟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刺痛,手也不自觉地抚了上去,似是无意识地道:“疼吗?”

男人皱了皱眉,叹道:“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拍开男子的手,站起身,将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小白最讨厌战争了,他是当之无愧的神仙,看不得杀戮,心怀慈悲,好不容易从弱肉强食的本能挣脱出来,开辟一方乐土,却只因着一点点的贪欲就毁得一干二净,软红十丈啊……我们不该沾染的。”男子也不恼,笑得比窗外的桃花还灿烂,反握住男人的手:“呆子,过两天我们就回昆仑山。”

“怎么了?”男人知道他喜欢这里,所以当初才硬要留下来:“一起走?”

“只有我们和杜姑娘。”男子摇了摇头:“小白要在枯骨上种桃花,让我们照顾小康子一阵。其实你知道,我们都没有那么贪心,清茶淡饭与相守一生之人,不过如此,可……却不想,竟连同死都那么难。”说罢,还跑到那花旁边,戳了戳光秃秃的茎:“小康子,要跟舅舅一起生活啦,开不开心?你爹爹不要你,舅舅要,咱们把他扫地出门。”男人看着孩子气的某个家伙,摇了摇头。

后来有一日,边城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城里的人,逃的逃,窜的窜,却全被攻来的军队斩杀在血红的刀刃之下,粘稠的液体渗入泥土,仿佛整片大地都染上了血色,残酷,却动人,这般景色竟真如老板所说的,好似在枯骨上种了万里的桃花。

昆仑山上的男子抱着手中的花望向远方,心,没来由地一颤,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呆子,我还是不舒服,就算早就知道了,也不舒服。”男人不说话,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仿佛这个陪伴姿势已经持续了千年,融入了骨血。他不会安慰,所以,能做的也只有陪伴。

当初那个一身书生气的人告诉他自己已大限将至,时日无多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就那么为他们报仇,然后随他们一起离开,可是那人却把杜娘和孩子给了他,他是舅舅,所以他必须活下去,可他不能不怨,轩辕氏,鲁哀公,他最爱的三个人都曾经在这两个人手上死过一次,而如今他们又要葬身于皇帝之手,他不想让小康子恨一辈子,但他至少得让小康子认清这个人间。不能怨恨,却也不能遗忘。

不知已是多少年,边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除了那些曾经的人的记忆,再也没有证明它存在过的东西,也许,它就不曾存在过。

男子身披甲胄,静静地站在茅屋前,望着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琴姬:“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虽不能像他那般,却也还是有法子的。”

“这是我答应了先生的,而且至少这样,我能留下我的儿子,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孙子。”杜娘微笑着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那个纯白的人说的话:“就算改变了又能怎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罢了,还不如牢牢握住自己能掌握的,这才是我们这样的家伙该有的活法。”

男子笑了,笑容温吞得像极了当年的掌柜,他将那花结成的种子递给杜娘,再最后看了一眼屋中奄奄一息的孩子,毅然决然地道了一声:“走了。”

身材纤弱的少年扯住了他的衣襟,怀抱着一把古琴,静静地望着他。他有些惊讶,随后笑开,拍了拍少年的头:“真修好了啊,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少年摇了摇头,将琴双手递上,男子却没有接,一双漂亮的眼就那样直直地看进少年眼底,那双眼像是连羽毛都承不了的弱水,水波湮灭了所有的光,男子摇了摇头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琴叫无忧,弦名斩情丝,世间万般苦难皆因情起,断了情,方可无忧,你可明白?”

少年点了点头。

“你收着吧,等他长大了,交给他。”男子没有说他是谁,只是收回了手。

该结束了。男子想,神要造福于人世间,他如今,也算幸不辱命。

回到某个意气风发的起义头领身边,与一旁沉默的男人对视一眼,他知道,他的大限,也到了。

冲入都城,他站在城垣之上,放一把大火,任那辉煌宫殿中的人们哭号着,悲鸣着,眼中满满的凄凉,男人以为他要哭出来,便握住了他的手,却见他朗声大笑:“做了天道的替罪羊,可惜可惜,谁让这是你们的运气呢?一宫人换一城人,我很仁慈吧!”

男子微扬着嘴角,不屑地望着他满脸忌惮的将领。仁慈?那不过是虚幻,小白的确仁慈,可那与其说是仁慈,不如说是淡漠,七儿最凶,称不上仁慈,只是因为他公允,助的是正确的人,所以被人说是仁慈,至于他,只要不碰他的底线,他便仁慈。

“呆子,我们回家了。”

“呆子,小白说他会把所有人一起带走,他走了,就没人管那群家伙了,不能让别人欺负他们,也不能让他们欺负别人,所以不会寂寞的。”

“呆子……”男子话还没出口,便感受到了男人的紧握,低笑一声,牵着他,在那将领惊异的目光中走入了火场。他们,许是回到了边城吧!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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