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错过
“你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她是我们的伙伴啊。”无邪昏睡了几日终于醒了过来,醒来听到子钰为了救自己,被大祭司扣下,凶多吉少。
“我为什么要陪子钰送死啊,我的命不是命!我愿意为忠诚而死,为亲人朋友而死,为保护弱小的人而死,我这条命要就拿去!但子钰她从来都不是我们的伙伴,只是我们要争取的一个敌人,现在她选择放弃我们回到她自己人的身边了。”镗镗说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无邪环顾众人,没有人支持他去骨作坊找回子钰。
连留侯都支支吾吾道:“这是王室内部的事儿,陛下只会稍作惩戒的。”
“这里是皇穹宇,你所谓的陛下,你所谓的稍作惩,你们的陛下连近亲属都说祭就祭的。”无邪难得言辞尖刻道
无邪一个人又去了骨作坊,这一次倒没有上一次艰难。甚至让他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在等自己,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去闯一闯。
子钰悍勇,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玄铁鸟笼里,笼子华美,高高的吊在空中,子钰好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孤鹰,吊在其中,随之旋转,是屈辱的惨败。
无邪割断吊着笼子的铁锁,用力砍开笼子,太过用力虎口都渗出了血,子钰全无知觉,双眼无神。
无邪终于打开了笼子,放她下来,道:“我们走。”
“无邪,我还能去哪里呢?你那么爱戏,总该知道再荒唐的戏总得有个戏本子吧,我的本子已经没有字了。”
无邪紧紧抱住子钰,附耳轻声道:“没有字,就自己写,属于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两人正说话间,远方朦朦胧胧传来云板传讯之声,盘龙城的青铜古钟回声苍凉而悲壮,子钰擡眼看天,正巧窗外惊起一众乌鸦飞起,斑驳的影子碎裂了她的脸和瞳孔。
这是子钰梦魇的声音,她这一生已经听过两次了,母亲,外祖母去世时,都是这样的声音,黄金家族有重要的人物死了。
元觋居然这么快就向他们兄妹动手了,没有想到在哥哥和自己之间,他挑了自己来当对手。
不,子钰强打精神,也许这只是诱骗她回盘龙城的花招,哥哥和盘龙城有可能被控制了,但子镜这样的大贵族,不可能就这样毫无征兆突然的就死了,只要没有见到哥哥的尸体,尚有一搏。
“无邪,如果我回留侯府,你觉得他们会追随我吗?”
“你要相信自己,在皇穹宇这样的地方,你的强大和坚定,必然会让人沦陷和追随。”
子钰和无邪回到留侯府,留侯府不复往日热闹喧嚣,多了几分苍凉肃穆,镗镗正从里出来,他担心无邪,看到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心中开心,可看到子钰,脸上表情又复杂了许多,镗镗难得正儿八经的行了礼,恭敬道:“公主,黄金家族的阿姆在里面等您。”
阿姆依旧从头到脸包裹的一丝不茍,只能看到凸起的鼻子、蒙着的嘴巴和眼睛的轮廓,从外面看过来,像只蚕茧,一个幽灵。
她站在众人中,和众人却分割的泾渭分明。
子钰走进来,大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公主回来了”轻声的在人群中传开。
阿姆看着子钰,满眼的心疼,从小她就是这般爱护着子钰:“公主的身体可好些了?”
“我哥哥出了什么事?”
阿姆声音放柔,尽量不要再刺激子钰:“陛下选了你哥哥献祭,家主吃了黄金家族的秘药,无知无觉,他会很有尊严没有痛苦的离开。”没有机会了,即使是个铁人也不禁为人生里流逝的且不曾察觉到的很多东西感到很遗憾。
“别难过,你哥哥是一个战士啊,是单骑退夷狄的少年英雄,断腿后一度生不如死,他怎么肯屈辱的茍活着,他是为了照顾你,你成长起来了,他也尽了自己最后一份力,能放心的离开了。”
子钰艰难的问道:“他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他说他一直很为你骄傲,前路艰难,切勿回头。没有内疚,没有羞愧,慢慢的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子钰背对着众人,跪坐在地上,她仰起头来,努力睁着眼睛,深深的吸气,颤抖着吐息,好像一只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又一个被宰杀被剥皮的小羊,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她了,下一个就是自己了,滚烫的开水兜头浇在她的身上,在她尚有知觉的时候剥掉她的皮毛。
她就这样被现实抽筋破肚,在巨大的绝望痛苦和无力中努力保持着清醒,无邪想过去抱住她,被镗镗按住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当一个人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老天爷一定会把最后的一件东西也拿去。
人不能逃避,逃多了,就没有路可以走了。子钰也终于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沉默,妥协,努力,小心谨慎,万般筹谋都不再能起到任何作用了。
子钰拥有的一切都仿佛空中楼阁一般彻彻底底的坍塌了。
“跟阿姆回家吧,家里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阿姆郑重的将象征家主身份的归去来兮交给了子钰。
子钰无知无觉的接过了归去来兮,那个没用的陀螺。她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阿姆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渐渐握紧了归去来兮。
子钰问道:“哥哥会在什么典礼上祭祀。”
“陛下准备册封你为王储。在这个典礼上献祭你哥哥。”阿姆走在前面,声音庄重而亲切。
“册封王储的典礼,没有用过这样品级的贵族。”
“因为……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阿姆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子钰,似乎在她身上找出或是验证某一种熟悉的感觉。
“阿姆,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什么?”
“我没有妈妈,外祖母也一向严苛,我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你是我真的妈妈该多好。可我居然都不记得你的模样。”
“阿姆老了。没什么好看的。”阿姆一面说一面快步走着。
“阿姆,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外祖母的,你以前生活在哪里?”
子钰不在意阿姆敷衍的语气而是连珠炮似的不死心的发问。
“你那么在意我的身体,要把它献给谁?”
阿姆猛的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子钰。
“你是谁?”阿姆不确定的问道。
“子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