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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墨在隔壁帐篷住下,天烬便在自己的帐篷调息打坐,欲恢复先前丧失心头血的亏空,若身子得以快速恢复,再舍一滴心头血救那孩子,只当还了欠甄墨的情,方景予的债。

可失掉心头血的亏空,并非短时日内能复原,甄墨爱子之情他看在眼里,本是娇弱的女子日夜不眠照顾襁褓婴孩,他瞧着隔壁营帐之上甄墨为子忙碌的身影,既无力又痛心。

强行修复灵力,反而适得其反,盘坐调气的天烬蓦地喷出一口血,于是缓缓收了腹中气息,确定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再失心头血。

孩子与一国安危天下动荡比起来,微不足道。他起身,决意去找甄墨,与夫人道明利害关系,方要撩开军帐的帘子,云醒蓦地落入账篷内。

云醒带来须臾上境的卜源丹,能暂时护住孩子性命,她让天烬放心应对滇国巫师及活尸大军,甄墨母子便交由她。

甄墨醒后,是在返回盛都的马车上,左右颠簸中发现孩子睡在她怀中,身侧坐着云醒,仙子碧色耳坠泛着清泠冷的光,随马车颠簸微微晃动。

见人醒来,云醒直言道:“国师拒绝以心头血救这孩子,我已给孩子服下丹药,保他短时间性命无虞。”

甄墨返回国师府后,缄儿确实有好转,但半个月之后身子状况急转而下,终是于一个倒春寒的雪夜去了。

甄墨在郊外买了一块墓地,亲手将不足一岁的孩子葬了。

盛军大胜,滇国降,十万活尸被全数剿灭,胜军擎着旗帜浩浩荡荡进京,街巷的桃梨花谢了,城门两侧的蔷薇开得刚刚好,满城百姓夹道欢庆,前列中央两匹高头大马被将士拥簇,马背上坐的是太子与国师,百姓们欢呼着英雄……

自缄儿夭折后,甄墨身心俱损,卧榻不出,亦不吃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国师回府,云醒第一时间向师兄请罪,道孩子身子太虚,他回来的太晚,卜源丹拖不了那么长时间。

天烬甲胄未卸,急忙去看望甄墨,水边的阁楼内满是药味,寝屋内灯火未燃,月光自半敞的轩窗枯静静倾斜入户,染上塌上帷幔,仿似渡了层霜雪。榻几上摊着一封写好的和离书。甄墨躺在榻上有气无力道:“国师签字吧。”

天烬撩开帷幔的手僵住,视线落于塌几的信封上,即便光线昏昧,和离书三个大字还是清晰落在他眼中。他双指夹起,未曾读看,将和离书撕得粉碎,“你先安心养病。”瞥一眼榻上清瘦的美人,转身离去。

“天烬。”极轻的一句话让他止步。

甄墨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身前,眸光似刀一样盯着他看,“旁人眼中的大英雄,实则是个胸襟狭隘,定力不足,贪图美色沽名钓誉冷漠无情见死不救的小人。我一天也不想待在国师府不想看见你。签了和离书,放我清清白白走。”

天烬被气得发狠,紧紧捏住她瘦弱硌骨的双肩,“因为我没救你儿子,你便这般污蔑我。甄墨,你是如何待我的,我已给足你面子,你莫要不识好歹。”

甄墨蓦地发狂大笑,笑得眼泪出来,她指着自己胸口,嘶哑喊道:“我儿子?真是好笑,你就那么认定他非你亲生,那块胎记我不明白,仙人的认亲之术我不懂,但我心里清清楚楚缄儿是谁的,就是你的,他死了,我没必要骗你,孩子就是你的。”

她擡手摸一把眼泪,摇头说:“我真是后悔救你,倘若没有救你,便没有后来这些事。”

天烬冷笑,“你本不该给我下药,否则更不会有后来这些事,说不定现在你正与你的方哥哥双宿双飞。”

甄墨笑弯了腰,笑得泪珠不断,眼尾绯红,她这副疯癫模样将天烬吓到,他伸手将她拉正,甄墨指着他的鼻子笑道:“实话告诉你,长宁村那夜,你碗里什么都没加,只是参汤,是你贪恋我美色被我轻易勾引,所以我说你定力不足贪图美色,亏你还是修行的仙人,如此没定力的仙人,真是可笑哈哈哈太好笑了……”

甄墨笑得狂妄,笑着笑着瘫到地上晕过去。天烬将人抱上床榻,输了些内力,甄墨总算安睡过去。

天烬向小翠打听到缄儿坟冢下落,掘开婴儿坟冢,孩子因食过仙丹,尸身未腐,他察看孩子右手虎口,那枚叶子胎记不见了。

他抱着孩子尸体回了茱萸上境,寻复生之法。无论孩子是否是他的,他实在不忍甄墨伤心至此。

甄墨醒来,感觉精神好许多,于是去租赁的小院看望方景予,这些日子她因心伤缄儿的离逝,已好久没去看方哥哥,不知他有没有按时吃药好好吃饭。

院门屋门紧闭,院子里到处是落叶,她推开屋门,房t梁上悬着一个影子,正是方景予。

甄墨很平静的差人安置了方景予的尸首,将人葬了,她往新坟前洒了一盏白酒,笑道:“你是心疼我一个孕妇担惊受怕,才假装打起精神,撑着撑着撑不下去了吧。”

她在他墓前点燃香烛纸钱,明明已是五月天,可郊外的空气吸入肺腑一片沁凉,她拔掉墓前一株半枯的草,幽幽道:“方哥哥等等我,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她返回国师府的水榭阁楼,云醒正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等她。

甄墨静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了口茶,“你喜欢你师兄吧。”

经历这么多,她隐约猜出什么。

云醒默了片刻才回:“师兄乃须臾上境往来人间历练的上仙,护佑盛国一甲子后便会返回仙山,你是凡人,他不该动情,更不该生子。你和孩子都不该是他修行路上的羁绊,孩子的胎记是咒术所至,师兄探不出与他血脉相近的脉息,是因为我在你怀孕时的补药里加了鲲鱼泪,悄无声息抹掉了孩子血脉灵息之气。可惜师兄不敢让方景予来认子,只要他来,障眼法不攻自破,因为缄儿与任何人都不会有血脉链接。”

仙子摇首可惜道:“须臾上境修炼时,师兄便不屑旁门左道,若了解一些,也不会识不破是鲲鱼泪作祟。”

甄墨久久不言,怔怔望着门外的残荷湖景。本是莲花抽苞的节气,因她将小翠每日熬的药倒入水中,那荷叶呈现半死不活的枯黄状。

“再想什么,如何到师兄面前揭穿我?”云醒拿茶盖撇了下盏中叶子。

甄墨摇头,“我再想,假若我不曾救他,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欠了你。”云醒面有愧色,放掉茶盏,掌心幻出一卷羊皮卷,“这羊皮卷可逆改天命,需魂识为祭,血骨做墨,你可愿一试。”

甄墨缓缓回眸,视线落在对方手中泛着莹莹光晕的羊皮卷上,轻轻颔首:“嗯。”

云醒惊异于对方答应的如此痛快,她眉心纠结,还是张口道出:“你其实可以向师兄坦明一切,师兄的怒火,我来受。”

“没意义了。”甄墨轻轻道。

死而复生之术,须臾上境亦寻不到,但天烬从书阁藏书里看到至人胎痕的术法,以及鲲鱼泪的效用。他将孩子的尸骨埋在仙山,受天地日月精华浸养,爱子灵墓前,天烬倏然心口钝痛,他预感不妙,赶忙返回人间盛国国师府。

他匆匆赶往水榭楼阁,被门口的小翠拦住,小翠举着个托盘,上头搁着研磨好的墨汁与一卷羊皮卷。

“夫人不许任何人进,她说国师若来寻她,先用这些为她做一幅画。”

天烬接过托盘,想起当初甄墨去书房给他送鱼羹瞧见他作画,夸他乃丹青大师,当时他将人搂入怀中亲了亲,“我夫人绝色无双,为夫这就为你做一幅肖像。”

彼时,甄墨双臂圈上他脖颈,摇摇头,“不要,我现在有孕发胖,待我恢复身形再画不迟。”

他确实欠她一副丹青图。

天烬当即返回书房,他不想再让甄墨失望,她骂的没错,他就是个胸襟狭隘定力不足贪图美色沽名钓誉冷漠无情见死不救的小人。

他不肯承认自己早已动情,不肯正视自己的醋意,不肯坦白自己对她的感情,自视清高不屑凡尘俗情,致使一错再错,将她一伤再伤,让原本可重叠的两颗心愈拉愈远。他做了千年的仙,却不懂如何做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他既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不想逃避自己感情,往后夫人的话他全听,再不惹她伤心。

想起初见时,她一袭黄裳,眉目清朗无尘,朝他微微一笑,他提笔蘸墨,将记忆中那个纯挚无暇的姑娘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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