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穿过热闹的街头,滇国商贩进了长生铺子,里头竟无人,除了满地的棺材只剩墙角戳着两个纸人。
“人呢?”他抱着一包袱药茶丸嘀咕。
“这呢,板蓝根爷爷。”墙角边戳着的纸人妹妹眨巴眨巴眼,裂开一个瘆人的笑。
被识破真身的滇商顿感不妙,化作一道虚影打算夺门而逃,纸人哥哥快他一步,轻飘飘的纸袖子一扇,长生铺子所有门窗关阖。
三三阿扶返回棺材铺时,滇商已被纸人兄妹扣在棺材里,棺椁上贴着两道鬼画符,棺材里发出闷闷地敲击声。
阿扶挨到棺材边,一擡手,棺材盖移开,滇商险些被鬼画符逼出原型,黑袍子散开,面纱掉了,整个脸都是绿的,头顶还顶着一串摇摇晃晃的叶子。
三三凑过来一瞧,乐了,“当是什么,原是株成精的板蓝根。”
先前滇商的声音沧桑,本以为是老头,不料面纱后头的脸竟十分嫩,看着十一二岁的年岁,这会板蓝根不装老成了,尖声叫嚷起来,“使诈,诓我来,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阿扶揪着他头顶的叶子,将人打棺材里揪出来,对方疼疼疼的叫喊声中,阿扶继续,“瞧这成色,约莫长了两百年了,对了三三,你不是有些伤寒么,炖了这株板蓝根,至少数年之内不被风寒所扰。”
三三赞同地点着头。
“残忍,残忍。”板蓝根大叫,“我受人之命摆地摊卖药茶,我罪不至死啊,你们不能如此欺负一个小……小小草木精。”
阿扶松了手,板蓝根一直皱着脸,揉头顶被揪皱的叶子。
三三从棺材盖上拾起一颗小绿丸,打量对方,“此乃何物,谁让你卖的。”
板蓝根抢过三三手中药丸,目光炯炯介绍:“此乃‘睚眦必报’丸,食一颗有怨报怨,食两颗有仇报仇,多食多爽,爽到你怀疑人生。”
……
阿扶凭空招来鸡毛掸子抽他屁股上,“走街串巷卖过假药吧,说人话。”
板蓝根被抽疼,呲牙咧嘴揉屁股,方要开口,外头倏然传来一阵骚动。
街上拥挤的行人纷纷避开退至道路两侧,有的妇人眉眼慌张地抱起小孩匆匆往家里赶,一长串杀猪般的叫声渐次传来,三三拉开房门,只见长街之上,满脸鲜血张牙舞爪的牛嫂追着相公跑,牛大哥亦是满脸血,一手捂着耳朵一面嚎叫:“你敢杀夫,你竟然敢杀夫……”
后面的牛嫂一个跃起,直将前头的相公扑到,她骑人身上使劲往人脸上抽嘴巴,“你个杀千刀的吃喝嫖赌,丢我女儿,害我儿子,又偷了老娘的棺材本去赌,我要生吃了你。”说着咧嘴朝相公的脸咬去,牛哥顿时疼得哇哇直叫大喊救命。
街道两旁的邻居瞧见,赶紧冲上前帮忙,不料看似瘦弱的牛嫂力气极大,一扭膀子甩开钳制住她的方掌柜和宫大夫,两个大男人瞬间被她扔出丈远。
“这是中邪了?”
“不是中邪是什么,平日老实巴交瘦弱不堪的人,怎会有如此神力,如此暴力……”
……
三三立马挤过人群,牛嫂仍埋头啃咬自己的相公,满手满脸的血,嘴里还发出闷闷的嚼肉的声音,三三拉住牛嫂的胳膊肘,牛嫂猛地回头,眸底发绿,尽显凶恶之相,与平日温柔隐忍的模样大相径庭,三三预感她再拦着估计牛嫂便扑她了,于是趁机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牛嫂眼珠一番晕过去,嘴里还叼着半个耳朵,躺地上的牛哥抱头呻、吟着浑身抽搐,方老板夫妻俩忙凑过来看,宫大夫揉着腰跑来给牛大哥看伤情,牛大哥被擡去宫大夫的济善堂医治,牛嫂被街坊们扛进棺材铺,街上行人议论着散开。
板蓝根指着昏迷过去的牛嫂,“我就说嘛,睚眦必报丸,食一颗有怨报怨食两颗有仇报仇,这效果你们看到了,童叟无欺啊。”
三三看着嘴角满是血的牛嫂,“怎会这样。”
阿扶捏开一枚绿丸,一缕缕灰气零星飘散开。
“煞意。”三三惊道。
“谁让你来卖这些煞丸。卖出去多少。”阿扶问板蓝根。
“我乃滇国的板蓝根,没汲取你们盛国一分雨露营养,盛国人无权干涉我们滇国之事。”板蓝根桀骜不驯道。
阿扶又召来鸡毛掸子往人腰身一抽,哎呦一声叫,板蓝根被定住,鸡毛掸子幻成一柄大剪刀,阿扶咔嚓咔嚓朝板蓝根头顶的几串枝叶挥去,“此乃你的灵根,绿不拉几看着不吉利,我给你减掉。”
“别别别,我说……”板蓝根再不敢贫嘴,“是个和尚让我卖这小绿丸的,那和尚我不认识,他听我有滇国口音,给了我一粒延年益寿的佛珠,让我替他将九十九颗小绿丸以一文钱的价格卖掉,我真不认识那和尚,我若说谎天打雷劈。”
“一共卖出去多少?”阿扶沉吟片刻问。
对方瞥一眼洒在棺材盖上的丸子,“其它都买了,就还剩这三十颗了,这不全被你包了。”
板蓝根捆了交给重芜,牛嫂仍躺在棺材板上昏睡。阿扶道,药丸里的煞意并不多,牛嫂清醒过来残存的煞意会随之散光。
三三再次打量不起眼的小绿丸,打外头竟完全看不出异样,一丝煞意亦瞧不出,甚至有淡淡茶香沁人心脾,让人一闻便有想买的冲动。
茶……和尚……三三灵光一闪,看向阿扶,“板蓝根口中的和尚该不会是三眼圣人吧。”
阿扶负手,眸色深邃,“秃驴又搞什么。”
绿俏突然攥着个纸条跑进长生铺子,“姐姐不好了,寥寥同龙子偷茶叶被扣住了。”
三三接过绿俏递给的纸条一瞅,眼皮直跳。
狗爬字体,一看便是寥寥的大作,年初一还抢着写对联,众人见到那副七扭八歪,如蜘脚如蟹爪的字后,全票否定。
【带赎金来捞人,禅空茶园】纸条上是这样写的。
于是三三阿扶赶往禅空茶园捞人,阿扶走前以传音符通知重芜,务必注意城内异动,若再有行动异常者,为免麻烦直接敲晕。
三三阿扶离开热闹的春水巷,春水巷的热闹亦接近尾声,本是元宵佳节,不知为何城中突然冒出不少打架斗殴滋事者,甚至闹出了几桩凶杀案。
郊外茶园对面的石头小院内,月光凄凄惨惨洒了一地,光秃秃的山楂枝丫刺破荒凉天穹,上头竟停着几只呱呱乱叫的黧鸦。
石屋内亮着灯,窗上映出两道剪影,和尚盘坐蒲团,手中托着个金钵念经,苏湛提着水壶浇灌墙角的茶树。
两人脚步声渐进,蒲团上的和尚掀开细长的眼皮,伴着吱呀一声推门声响,浇水的苏湛微微擡头朝来者温煦一笑,“抱歉让两位客人深更半夜跑一趟。”
三眼和尚起身,念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