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训他真心实意地恨着他的父亲。……
第九训他真心实意地恨着他的父亲。……
白天,傅行舟照样早出晚归,未与辜苏碰过面。
这天晚上九点多,他回到别墅,在冯姨心神不宁地向他报告了在辜苏床上发现的血手印后,沉默良久,才说:
“这件事不要告诉她,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会处理。”
冯姨瞥了眼辜苏的房间,小心道:
“那要不要让她搬到二楼去住?辜苏小姐很害怕,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的,先前还问我能不能跟我住一个房间……我哪儿敢让她住下人的房间啊。您看要不让她搬到您的隔壁去,她心里也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傅行舟沉吟片刻:
“今天太晚了。明天……不,后天再搬。”
明天就是她的成人礼了。
等到明天之后……究竟是否有必要搬,最终搬到哪里去,也应该会有定论了吧。
……
傅行舟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也许是父亲新丧导致的心神激荡,这天晚上,他久违地梦到了去世的父母。
却不是在体面的场景。
梦里,他回到了六岁。
也是一个与前些日子相似的雷雨天。
他小小年纪,性子就磨砺得沉稳非凡,打雷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
但在雷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后,还是抱着枕头跑去敲了父母的房门。
不是出于怕,而是出于爱。
想要被爱。
这对一个六岁的、父母双全的小孩来说,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
更何况,白天的时候,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才因为他的一幅字在省级儿童书法竞赛中获得一等奖而夸了他。
父亲问他要什么奖励时,他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开口,于是矜持地说,要再想想。
如果现在他说,想要的奖励是和父母睡在一起,应该不会被苛责吧。
他只要一晚就好。
豪华宽阔的大床太过冷清,他也想要亲人的怀抱。
毕竟自从记事起,他就没有和父母睡在一起过,连拥抱都少有。
父亲根本没有抱过他,母亲也很少跟他有肢体接触。
也许上流社会的人,感情就是如此内敛吧。
他有些酸涩地说服自己。
不过今晚不同。
父亲答应过奖励他的。
所以今晚,是可以像普通人家小孩一样撒娇的吧。
就在满怀希望的小孩敲门无果,推门进去的瞬间,被闪电照得惨白的卧室里,映出的却是一副末日般凄惨的画卷。
平日里优雅矜贵的母亲,像只破败的玩偶一般被细丝绑在床头,血珠从割破的肌肤内部渗出,蒙眼覆口,平日里被昂贵布料遮蔽的雪白胴体上,满是红痕。
腰腹、肩颈、私密处……新旧交错。
血在被褥间蜿蜒。
也许是母子间的心电感应,她在床榻晃动间,蒙着眼的面庞侧向他所在的方向,漆黑布料被泪水洇成深色,绑着布条的口颤动着,只能发出破碎呜咽。
父亲沉浸其中,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因此没有发现,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旁观者。
父亲是在祖父的小情人被祖母整治到流产,直至终生不孕之后,才娶的母亲。
他吸取了祖母太过强势、导致祖父吃亏的教训,娶了个出身平凡的普通姑娘,除了长得好看外,没有可以撑腰的娘家,也没有足以和他分庭抗礼的财富。
母亲是怀着满心欢喜嫁进来的,也曾被许多人半是嫉恨半是羡慕地念叨,麻雀飞上了梧桐树,也算是成了只平民凤凰,脚下的树杈都是镶金镀银的,再也不会吃苦了。
可记忆里娇艳幸福的母亲,却不明原因地一日一日枯败下去,直至今日被自己的孩子撞破真相。
精心营造的、恩爱和美的假象碎成血色裂纹,落进他稚嫩的眼睛里,生根发芽。
年幼的傅行舟在当时其实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被父母素日里的恩爱蒙蔽了双眼,虽然惊怕,但依旧懵懂觉得应当不会出事,便悄无声息地关门出去,抱着枕头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像一个懂事的小孩那样。
可直到年纪渐长,初通人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母亲当时遭遇了什么。
可惜为时已晚。
十八岁那年,母亲在参加完他的成人礼后,从酒店的最高层一跃而下,不着寸缕。
身上的新旧伤痕被蜂拥而至的媒体拍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