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出去。”
半晌后,青年垂着头发出了一道闷闷的声音。
只是一时,却无人动作。
殷长钰扫视了一圈,冷笑道:“一个个都是聋子吗?怎么,连我这个世子的话都已经不管用了?”
他双眸含恨,望向一边。
见状,殷澈下颌微动,终是慢慢站起了身。
而随着他的离开,房内的其余人也都纷纷退下了。
片刻后,这里便只剩下了殷长钰和晏昭。
这时,青年方才缓和下了神色,他连忙将晏昭扶起,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晏昭顾忌着隔墙有耳,于是伸手勾上他的后颈,假装亲昵,同时附耳解释:“我昨日藏起了一壶酒露,昨晚用将酒液抹在了几处大穴之上,又故意闷捂了一夜,才有此‘假热’之象。”
殷长钰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颈窝,感觉确实没有方才那般滚烫,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
“你吓死我了,”他眸子里满是担忧之色,“何必要如此冒险。”
这般行事,若碰上晨间寒凉,这‘假热’怕是便要成了‘真热’了。
“不冒险,怎么能见着你?”少女浅浅笑道,“自从城内生变后,便没了你的消息,我只怕你会出什么事。”
听闻此言,殷长钰瞬间心头一软。
“我……我毕竟还是他的亲子,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害了我性命的。”
他握住晏昭的手,热意顺着手掌传递了过来。
而下一刻,青年却猛然向前一倾。
晏昭连忙抵住他的肩膀,这才没叫他磕上榻沿。
“你怎么了?”她语气急促,连忙查看着面前人的脸色。
“……没事,”殷长钰一手撑地,缓缓直起身子来,“昨夜没睡好罢了。”
晏昭捧着他的脸,细细打量着。
“你这,可不像是只有昨夜没睡好。”
青年眼下的青黑浓重,肤色苍白若纸。
闻言,他慢慢垂下了眸子,却是不答。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寂静之中,晏昭没有追问,只是展臂轻轻搂住了他。
半晌之后,殷长钰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他将脸买入少女的颈窝里,闷声开口道:“……这段时间,我每晚,都会梦见阿娘。”
闻言,晏昭眸光微动,轻拍着殷长钰的后背,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对她的印象很浅,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世了。”
此时,日头微微偏移,透过窗子的光正好洒在了榻前,将屋内飘起的浮灰照得明明白白。
但却恰有一分静谧之感。
青年的声音低哑,他第一次,与旁人说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对阿娘唯一的记忆,就是有一回,陛下赏下了一份荔枝,阿娘捧着碗碟来到我面前,笑着哄我‘钰儿,来尝尝’,那颗荔枝,特别大,特别红……甚至红得有些异常。”他逐渐放松下身子,任由自己委顿余地,并顺势倚在了晏昭的怀里,“听府里的老人说,阿娘从前是御前女官,很得先帝器重,先帝驾崩时,她刚和阿耶定亲不久。是她,从帝寝里取出了遗诏。”
——“遗诏上写得明明白白,传位于三皇女,殷叙。”
说到这儿,殷长钰突然一顿。
“不知为何,阿耶偏不相信这份遗诏是真的,他一直在怀疑陛下当年是否动了手脚……可那是阿娘亲手取出的啊!当时她即将与阿耶成亲,若阿耶即位,她便是日后的皇后!”他语气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没有理由帮助陛下在其中作假。”
听到这儿,晏昭心里也有了成算。
殷长钰的母亲白氏,也就是当年的御前女官白丛碧,其实与当今陛下也有一段渊源。
最开始,她是三皇女的伴读,而后这才被调至御前侍候。
若说她是否会为了曾经的情谊帮助三皇女谋求帝位……
就端看,是这旧情深厚,还是这后位诱人了。
不过……
如果她真的有心于后位,就算遗诏上原本写的是三皇女,她也大有机会在上面动些手脚。
毕竟,当年先帝病重之时,只有这位白女官可深入内殿侍奉。
“……而且陛下待我也不薄,幼时,她还曾让我在乾元殿内玩耍。母亲刚离世那会儿,我见陛下的次数,甚至比见阿耶还要多。”殷长钰继续说着,“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明明陛下待我们极好……如今,是既有违君臣纲常,又违背了阿娘当年的意愿,还、还伤害了陛下。”
他越说越是激愤,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质问殷澈。
见状,晏昭连忙环抱住他,低声安慰道:“五郎,还有我呢,你放心,我必倾尽全力,拨此乱而归真。”
二人又絮絮低语了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世子,午膳已经摆好,您该回院子了。”
殷长钰瞬间沉下了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