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府医赶到时,两人依旧泡在冰水之中,周怀珠已经陷入昏厥,卫寂只着中衣,现下已经完全浸透,白纱浸水已成透明状,粘附着上身肌肉的走向,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快,救救她。”卫寂展臂,将外袍扯下,盖在浴桶之上。
府医见周怀珠脸上没了血色,也顾不上周全礼数,垫平了由他拖出的纤细胳膊,搭上脉。
先前日日都请平安脉,按说她除了思虑重,身体底子弱些,这些天一直脉象平稳,怎么会突然就爆发。脉象紊乱,生机已是极弱的,可偏偏冷热相冲,她身体里似有另一种力量在撕扯,不知是福是祸,虽见她已经昏迷,想必身体依旧能感觉到痛楚。
见他皱眉不语,卫寂心中已有了答案,
“如果无法,也请您设法拖延,太医已在来的路上,就算吊着命,也要撑到夏太医到。”
府医抹了把汗,也不敢耽搁,随即施针封住几处大xue,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卫寂忽然想到什么,马上叫人喊来赵擎,
“带着陈执去南烟寺,不管用什么办法,问出下的什么毒,解药在哪里。”
赵擎自然也知道人命关天,好歹比卫寂冷静些,
“什么方法都能用吗?南烟寺中的若是有事,怕是不妥,公子三思。”
“我说了,一切方法,出了事责任我一力承担。”赵擎领命即刻动身。
现下,除了等,卫寂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时近子夜,夏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到侯府,也是一样的诊脉、施针。
他的手法要比府医更猛些,周怀珠在卫寂怀中感受到外力刺激似是有了反应,不待卫寂惊喜停驻一瞬,周怀珠侧头又吐出鲜血。
同样的,那种刺骨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再一次袭来,这一次,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些虫子在皮下周身游走、啃食。
“夏太医,如何?”
太医也拿不定主意,躬身行大礼,
“乡君这脉象混乱无比,体内似有多种力量反复相冲,在下暂无解法,听侯爷的意思是乡君已经中毒,可是脉象上来看并不致死。”
“这是何意?她都已经这样了,你确定她的脉象并不致死?那她为何口吐鲜血,深陷昏迷,如此痛苦。”
“请恕臣愚钝,印象中并未见过有这样的毒物,寻常毒显露的轨迹清晰可见,若是奇毒,即便平常不见异样,毒发之时必然是瞬间夺人性命。自侯爷传唤至今已经过了数个时辰,乡君只是昏迷,纵然吐血,也确不危及性命。臣以为…”
“但说无妨。”
“臣以为,虽不明其中缘由,可乡君吐血,并不像是毒发,更像是自救,自脉象上看,乡君体内的某种物质,察觉到毒物的存在,现在只是在吞噬这毒,所以才会如此。”
“你的意思是,她体内的毒正在消减。”
“是。只是乡君还要多久能醒,尚未可知。”
天蒙蒙亮,赵擎归来禀报,太后说这毒无药可解,按理说乡君吃了三个月的解药之后半月内必死无疑,能撑到赏菊宴已是意外。
卫寂无心再管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有夏太医的话,他的心似乎是放下了一些,后半夜换了衣裳便在房中陪着她。
她陷在无尽的梦魇之中,无数次想逃离,却又被拉回的灭门之夜,自己为什么能够在被发现之后,又被放走,也不算是被放走,
只不过是被丢进了一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中,一个个稚嫩的生命关在狗笼子里,罩着黑布,不知道命运要带他们去往哪里。
画面一转,持刀的刽子手靠近,剑刃寒光闪过,映出那张熟悉的脸。要杀她的人,又成了卫寂。许是心中本能的恐惧,又或者是彼此欺瞒的心虚,卫寂想要杀了自己,到也成了情理之中。
“卫藏明…”她紧闭双眼,含混的呓语,卫寂凑近去听,确实是自己的名字。
“灵均?”他在床沿,握着她的手,无比期盼眼前人能够给予只言片语的回应。
在她的梦里,卫寂是刽子手,凤凰鸣则成了催命的利器。她眼睁睁看着利刃落下,想逃却动弹不得。
“烈火焠玉剑,玉碎凤凰鸣。焰灼故山河,剑开万世平。”
她急中生智,脑中浮现几句,脱口而出,祈求卫寂能够停手。
卫寂离她很近,很清楚的听到她喃喃的几句诗,当下震撼,此四句,正是当年剑鞘之上,篆刻的诗文,只是时过境迁,这剑鞘早已不知所踪。
可她为何知晓,她体内那足以吞噬毒药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原以为查清了昭觉寺便能知晓她的身份,时至今日疑点确是只增不减,若她只是南桑公主,这旧诗文她又从何处习得。
——
文祯帝近日心情大好,一心想要安排卫寂尽快搜证平反,好登阁拜相。奈何他那个假妹妹病的快死了,就连夏太医都住在了府上。这一向里,喜事游走在变为丧事的边缘,已经好几日不见卫寂上朝。
就连这冯党的牵连官员名单,都是由大理寺上报,朝中六部,刑部、吏部、礼部,三部尚书都被揪出来,革了职朝野上下正是用人之际。
听着几位尚书的处理结果,户部的严尚书真真的捏了把汗,多少同僚,一朝入狱,徒叹奈何。回到家里,那逆子还要来闹上两句,
“爹,我早说了,跟着藏明不会错,你看看那张尚书、齐尚书与蔡尚书的下场。”
严尚书自知是轻看了卫寂,他与陛下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拔除冯党的势力,若非是旧案加深,卫寂在京中绝对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秋闱在即,礼部与吏部正是忙的时候,现在陛下也该愁了。这靖明乡君病了许久也未见再有什么消息传出,你得空去见见。”
听到说周怀珠,严子苓这会儿又怂了,每每回想起她刚来时自己的行径,又想到卫寂那张臭脸,实在是不敢登门。
“夏太医都住到镇远侯府了,想来也不会有事的。”他眼看要逃,被老爹一把揪住衣领,
“现在知道害臊了,当初拿着婚书上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爹,解颐阁还有好些账没算,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