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从勤政殿领旨回来,卫寂就抓紧部署,可随后的几天,无论他与江诏察觉什么,对方就像未卜先知一般,每一次都是只差一步,线索全断,就像是一场拉锯的猫鼠游戏。
是夜回府,却见府上乱作一团,紫菀竟比他还晚回来些。
“侯爷,你这是去了哪里,奴婢寻遍墨冰司与大理寺也没见着您。”她的声音带着嘶哑的哭腔。
“出什么事了?”
“乡君小憩醒来便随郡主出门去了,只带了绿云一人,晚些时候便得端阳侯府传信来,说乡君不见了。”
“她常去的地方可找过了,她们今日去了哪里?”
商船的事查的不顺正是心烦意乱,她又不知所踪,卫寂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猛烈的跳动,规律的刺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青崖山庄。已派人去了,还没有回来。”
“备马,我自去寻。”
青崖山庄从京中出发少说也要半日的车程,她二人怎么会选在午后才出发,端阳侯府的信如何这么快就传回来了。
他一路疾驰,穿林而过,临近山庄时,却见端阳侯府的马车横在门口。
薛琳琅听得铁蹄哒哒,马儿嘶鸣,掀起轿帘,缓步下车来迎。
他勒住马,马前蹄离地,扬起一阵风沙,
“灵均身在何处?”
郡主并未回话,只躬身行礼,看她亦是惶恐不安,却强装镇定,
“灵均妹妹不在这里。但她留了信予你,她说你看过信便明了。”
他迟疑下马,接过信封,上书四字,“兄长亲启。”
他指节不受控的颤抖,心中无端的想起在中州时她说过的话,
“待此番事了,兄长不如放我离去。”
或许他们都清楚,只要他在,绝不可能放任她远离,所以她只能不辞而别,大病初愈,要想不被他追上,势必要将他引开。
这半日,加上卫寂赶来山庄这半夜,足够她二人出城。
“兄长,请恕灵均不辞而别,你我早有言,此番回京,冯相与太后皆已认罪,中州贪墨案已结,本该就此拜别,中毒拖延多日,已是为兄长增加负累。故而此番离去,愿兄长不要寻我。纵你未将我视为妹妹,我却依旧感念兄长多次出手相救,既已知我身份,不如就此宣布死讯,各自安好。万望勿念,兄长珍重。”
指尖划过纸张,他下意识想将这一封信撕个粉碎,纸的边沿已在他无意识的动作之中被揉皱,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强压心中翻涌的情绪,抚平纸张上杂乱的痕迹,故作镇定的收起信。
琳琅也拿不准他接下来会做什么,那日叙话分别时,她便说有事相求,今早更是跪伏在地,说什么都要走,琳琅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也不知此番做的对不对。
“还请郡主管束府上,今日之事莫要再提。”
他的声音已经没了来时的凌厉,只是回身牵马,牵着马向来时路返回,薛琳琅在他身后望着,那身影没入黑暗中,尽显落寞。
“好了,咱们也回府吧,莫叫父亲担心。”琳琅轻叹息,也不再留恋,回到马车上。
他们追上去却不见卫寂身影,似是在岔路口换了道,马车行至半途,竟下起雨来。
迎面一人披蓑戴笠,踏着泥泞往山庄走。
“小姐,来者似是江少卿,不知他往那边去作甚,可要喊住他?”
“江诏?”琳琅心下一紧,外头风狂雨骤,他一人一马如何使得。
“停车,喊住他。”
薛琳琅撑伞下车,风雨之中丫鬟的声音都被风削去了大半,她在雨中站了片刻果见雨中一人折返。
少年的脸逐渐清晰,正是江诏。
虽有蓑衣斗笠,奈何雨大,他的发丝已经完全贴在了面颊上,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
“少卿来此可是有公务,若是不嫌,不放进马车避避雨。”薛琳琅也顾不上自己踏入泥地中的绣鞋与裙摆,取出帕子递将过去。
少年看着琳琅,却是怔住,良久才反应过来,一贯冰冷的脸上竟换上了笑意。
当即解了蓑衣,随琳琅上马车,马车内暖融融的,将外头的雨落风嘶都隔绝了,马车里的人倒是无所适从,江诏只是低着头,避开对面的视线。
“江少卿此番既不为公务,何事趁雨也要出门?”
少年置于膝上的手空握拳,更显拘谨。
“傍晚时分,镇远侯府来报信,说郡主与乡君出游未归,便想着来寻。”
“你也来寻乡君?方才侯爷已经来过。”琳琅没忘卫寂的话,不再说下去。
“我并不是来寻乡君的。”他的耳尖悄悄的泛红,沿着耳垂开始向脸上蔓延。
琳琅手中的暖炉一顿,
“那少卿是来寻我的吗?”听得出,语气轻松了不少。
对面的人良久才木讷的点点头。
“我就在你面前,你不必担心。”琳琅将手炉递出去,
“拿着吧,你的衣衫都湿透了,夜里凉,小心染了风寒。”
他垂眸盯着那精致的手炉,却又瞥见她沾了污泥的鞋履与裙摆,顿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