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二十三年

第097章二十三年

高雄不及京沪繁华,偶像剧的滤镜被矮楼破的稀碎，但海港城市烟火十足。

五月的台湾掠过晚风雨，车子驶入市区,窗外雨光霓耀，溽暑潮闷中有种企及不得的美,也能遮掉半层浮梦。

车停在酒店门口，礼宾也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

小冰从后视镜往后排看，两位冷战人士谁也不吱声。

但她也无所谓,反正定的是行政套房，她们愿意是情侣就挤到一张床,愿意是姐妹,就分房而睡。

小冰自己也武装整齐,拉开车门嘱咐道：“戴好口罩、下车。”

裴冬青先下了车，隋燃乖巧跟上，前台办理入住的客人忍不出看向高挑美女，只是两人走得快，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玻璃镜子被擦拭的干净，隋燃靠左,裴冬青站右，一个低沿帽,一个纯黑冷帽。

小冰左顾右盼，有被“帽”犯到，酒店转眼到了十二楼,石头落地，她拖着行李,匆忙逃离。

小冰出电梯时，故意挤撞裴冬青的肩,临走用眼神对了个暗号。

这可关乎到她的年终奖提成。

小冰谈恋爱不多，但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她把看过的爱情小说里总结的追妻经验，通过知识体系，搭建了一套哄人知识库。

这套秘诀售价昂贵，裴冬青足足在她的年终奖金额后面，多加一个零。

电梯门合上，空间瞬间气氛凝固。

反光镜里隋燃穿了件纯黑t恤，工装裤，脚上那双马丁靴看起来也硬邦邦的，整整十几个小时，妹妹没和她说过一个字。

甚至连语气词都没有。

裴冬青瞥了眼就把目光挪开，转而盯着屏幕看，25楼目前对她来说，是个难以跨越的阿拉伯数字。

沙滩上小冰的指导就在耳边。

「主动说话，不折不挠。」

说正事不至于被当成空气忽略，裴冬青开始主动找话，“七七联系我了，说明天约了中介见面，租房客户的信息他们不方便透露，但可以帮我们联系。”

隋燃点头，语气松弛又自然，“好，阿椅也托了餐饮朋友在寻，她说明天简讯给我。”

“你饿不饿？”

隋燃笑笑，“我晚上约了朋友，待会儿出去吃。”

她要出去吃。

突兀的单人行程，让裴冬青一时语塞。心头悬紧，半意识询问出口，“哪个朋友？台北那t吗？还是…”

隋燃低着头，躲在帽檐下的情绪像是温水，表情毫无泄漏，不温不火回答简单，“一个策展人。”

电梯开门，裴冬青先迈了步淡问道：“你们在附近见面吗？”

“他给了地址。”

裴冬青脚步稍慢，等着隋燃跟上，她垂眸望着地板上纤细倒影，“我让司机送你去。”

“不用，他今天开了很久的车需要休息，我还不知道要聊到几点，让他等太麻烦了。”隋燃说话语气慢，“我可以打车。”

裴冬青又等了一步，等隋燃彻底与她齐肩，“这是他的工作。”

隋燃极轻的笑了声，“随你开心吧。”

这是句敷衍，没温度的迎合，尤其是开心一词，裴冬青只觉得荒唐。高雄的细雨还没停，她看了天气预报，预测今夜会有雷阵。

平层套房几百平米，行李已经整齐摆放于门口处，裴冬青开了门，随后站在门旁不走。

她像是在堵隋燃，又像是在堵住身体的流散。

隋燃拉着箱子找房间放行李，一眼都没往裴冬青身上瞧，冷冷的疏离。

“今晚打雷。”

空空荡荡行政套房，玻璃外是85大楼，建筑光源发出冷射，穿透昏暗的房间。明明开了灯，裴冬青依然觉得高雄雾蒙蒙的。

房间静悄悄，行李在地板发出划擦声，隋燃钻进了客房。“我已经不害怕了。”

已经是会燃烧的词语，它代表已经过去，且发生。一颗沉默、过期的橘子。

裴冬青觉得心口被拧，酸过劲后又开始发涩，她浑身干瘪着，手脚都跟着麻痛，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好像真的回来晚了。

没人让她罚站，她却一直站在门口未动，直到隋燃在房内打完了电话，换好衣服出门，裴冬青仍僵在那。

隋燃换了身衣服，一套最明亮的搭配。裴冬青已看不清她的穿搭细节，管妹妹是漏了肩，还是露了背，还是那马丁靴换成了包脚踝的运动袜，总之那些黑色在她身上浅尝辄止。

“让让。”

裴冬青觉得隋燃是在点她。好让她腾个位子出来，这样她可以去爱别人。她还没有认真想过，也不敢仔细去想隋燃的埋怨。

好像当年，确实走了就是走了，她知道那是充满弹性的上选，优解。她在一个空旷的远处独自行走，无风无浪，除了间歇性的缺血缺氧，但她知道人生很快。

没有隋燃陪伴的生活，她一切尚好。

她安然无恙的，一切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