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二十三年
第095章二十三年
“你拿我当止血带。”
垦丁热的很,刚下了十分钟的太阳雨，光线恩宠，水渍遁形,别墅外冲浪的人被浇了干净，嘴边却吆喊不停,闹哄的让房间内显得肃静。
裴冬青在这时松手，指尖撚着指腹搓了两下，把头撇开像在躲债。
“是你教着我长大的,所以你拿我当什么都无可厚非，你不用跟我道歉。”
无可厚非从某种层面来讲,像是种瓜得瓜的妥协,裴冬青环抱双臂,隔开距离，手指烦躁的点着。
“隋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两人站在原地，谁也没挪步。
“那前一句你能听懂吗？”
隋燃的语气来势汹汹，判罚的口吻比昨天更猛，带着冷劲,裴冬青焦躁的手指停下，抱紧手臂。
她自然听的懂,或许她早一步意识到隋燃今日想说什么，她只是不想在此刻认领。
“我是你教大的，从四岁,我长这么高开始。”
隋燃又比划，昨天游泳池前两人在躺椅上,她说自己不想追忆过去时，曾给裴冬青笔划过一次。
“我来裴家的第一年,我被那丑了吧唧的米老鼠吓得大哭，我天生就怂，根本没什么胆子
“我最会察言观色了，我知道这家里爷爷说话最有分量，所以我拐弯抹角的讨好他，我发现你们板着脸他也板着脸，那些溜须拍马的属下也没能讨他欢心，于是我偏反着来，这老头竟然吃我这套，得到他独一份的喜欢，
“我六岁前….看见裴天衡大气都不敢喘，他瞪我的眼神比那米老鼠都可怕，我以为他也吃爷爷这套，于是对他蛮横了两次，结果没啥用，我那时便知，他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谁也不爱，他只爱自己，反倒是你躲他越远，他才会想起要看你两眼。
“还有裴斯，男孩就喜欢撒娇的妹妹，我落两滴泪叫声哥哥，要比和他斗嘴有用多了。他比我还怂，比我胆子还小，我为了给他面子，每次还得躲在他后面，给他加油。”
\"你以为我真的挑食吗？我是不敢，那些东西我在福利院没吃过，我不敢吃，我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等我习惯了，我就又得变成自己一个人，我天生就知道这家不属于我。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真的养的有些挑食了。”
命运在两岁时就打断隋燃的的筋骨，赐予她保守自封、胆怯淡漠的底色。她骨子里刻薄、计较，她对谁都有所保留。
她爱钱更多，分毛必争，攒钱对她来说保命的手段，睡前她也总会想着未来的生存计划，计算成年后自己该如何安身立命。
她估算过自己在裴家的定位，千人千面，伪装情绪对早熟的人来说是件易事，裴家不过四个人而已，她几岁就把那裴家摸的门清。
“全家就你最好说话，我试过好多次才敢如此确定，不管我要什么，你都能答应我，而是答应了总是能办到。”
裴冬青抱紧双臂，她看着窗外的海，良久才问：“所以….让你有个快乐童年不好吗？”
隋燃怎么敢说不好，她点点头，“自然很好，你和裴斯有的爷爷不缺我，你们没有的，你也会买给我。裴斯没考好被裴叔踹了好几脚，你成绩下滑被爷爷罚站，唯独我像条咸鱼摆烂，还能吹着空调啃西瓜，你告诉我这是我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要什么直接和你说，只要你能给的起。”
后来盘子里剥好的虾，两个蛋白，冲泡好的阿华田，烘干的被褥和崭新的裙子，洗净了裴家会抛弃她的嫌疑，给她叠上一层幸福的滤镜。
是裴冬青亲手，一点点往她皮里塞满了绒絮，撑起她的脊梁，收走了她的算计，涂改了心底那层灰暗。她毫不含糊的去信任了裴冬青，听话的按照她喜好的样子生长。
“是你说喜欢的东西要去争取，也是你说要挺直腰杆做人，所以你不能怪我当初蛮横，怪我对你死缠烂打，怪我擅自做主，因为这都是你教出来的。我横冲直撞走到今天，性格这么歪七扭八，你得负责。”
裴冬青侧身，长发散在肩上，和隋燃对视的眸光中带着陌生，违和的盯看，“我愿意负责。”
她回答的迅速，让听的人都愣了几秒。
“那麻烦你负责任地告诉我，我是对你来说是什么，一个可以被引领控制的妹妹，可以毫无保留来爱你的家人？可以站在原地等你，可以被你带走藏起来的隋燃？”
隋燃平静，那么多年她习惯了等待，寻求答案这种事，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裴冬青迟迟没张嘴，她居然被堵到说不出半句话来。
隋燃见她不应答，“裴冬青，只要我现在认清了你，我就能放下你去爱别人，我做的到。”
裴冬青惶然转头，双臂垂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生活那么多年，你还需要认清我什么？”
“认清你到底会不会爱人。”
裴冬青扯起嘴角，努力笑笑，“燃儿，你去总想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隋燃几不可闻的冷笑，“那什么是真切？
是你负担不起爱我所以一走了之，是你中途回国待了半年不曾找我….还是你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我都不会跟你生气，因为你知道我是你永远的妹妹，是这辈子都无法逃离的事实，只要我在裴家，我待着那里，就永远有人陪你，爱你，毫无条件的依从你，甚至你让我自己都觉得，全世界好像就我一个人有能力爱你，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有人爱过你，她们认真爱过你。”
「因为定居，那女孩想让裴冬青在纽约定居，裴冬青拒绝后，两人就分手了。」
「只是因为定居？」
「貌似那个女孩想和她结婚吧，买了新房邀请我们一起去开party，那晚她跟裴冬青求婚了，但裴冬青没同意，当天晚上就搬东西走了。」
「那…那个俄罗斯模特呢？」
「这事挺离谱的，裴冬青和她家里人吃了顿饭就闹掰了，具体我也不知道，她也没说。」
「vit呢？」
「额….这个有点涉及到工作问题，我暂且不能回答你，但我可以保证，虽然这个恋爱谈的时间久，但你姐绝对绝对没有走过心。」
「没走过心，但走过肾上腺素。」
「也没走过肾，这个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
“在海边我坐在你腿上问过你爱不爱我，你也像现在一样沉默，那时候我认为自己很了解你，我以为是自己问的太害臊，以为你害怕面对这份没有未来的感情，又或者你不擅长表达，现在想来是我错了，是我不够了解你。”
她和裴冬青生活了十几年，对她的了解，却停留在十八岁的海岸线，冷风吹吹，人就散了。
她不知道那些了解里，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毕竟谁还没有过几次人格美容，连她都会装腔作势、虚与委蛇，又凭什么不准裴冬青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