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宋时欢对春节的记忆，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团聚”。
他父母常年在外地跑生意，年终末尾收完钱，就会回到a市陪他一起过年。
这是他每年能和父母相处最久的时候。
他的父亲是一个温和憨厚的人，会在回来后给照顾他的保姆包一个大大的红包。他的母亲厨艺很好，通常会带着他去商场买过年穿的新衣服，买年夜饭要准备的食材。
过年的时候，菜市场好像不要钱一样。杀活鱼的、卖肉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一点的时候，母亲怕宋时欢走丢，总会牢牢牵着他的手，父亲是提东西的主力军。再大一点，他就能替代父亲的工作，一个人陪母亲抢年货。
母亲总是争着去拿沉的东西，她说自己做惯了体力活，还会在出门前给宋时欢带上围巾帽子，和家里最厚的手套。
宋时欢其实一直觉得那帽子很丑来着，但他从没拒绝过。
家里一年到头，没有比这再热闹的时刻。父母对自己生意上的困难绝口不提，但会跟他分享路上的见闻，然后许诺他，明年要带他去哪里玩，去认识新朋友。
尽管十次计划有九次都无法实现，但宋时欢还是很喜欢听他们这样说，就好像他一直在他们的规划里，在他们身边。
他不是被留下的那个，他在和他们一起走。
今年冬天格外冷，前两天在温泉酒店蒸腾出的热度很快被冷风吹散，宋时欢一个人去了菜市场。
他不会做饭，仅有的厨艺还是在父母住院时学的几道营养餐，拿来做年夜饭实在不合适。他去超市里买了些干果和糖，又去饭店点了几个菜，打包回家吃。
点菜的时候也有点纠结，太多了吃不完，太少了不好看。
宋时欢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凄凉，最终点了四菜一汤。
最爱的糖醋小排是一定要的，还有母亲喜欢的蚝油生菜，父亲喜欢的红烧肉，再来一道普普通通的酸辣土豆丝和排骨藕汤。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出来吃年夜饭，尽管是下午，但饭店里人很多。有不少小孩子跑来跑去，有迟到的男人说着抱歉，有离家的女儿拉着母亲的手眼眶通红。
宋时欢喜欢看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出神。
“您的餐好了。”服务员拿来他打包的菜，“新年快乐。”
这是宋时欢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祝福，他认认真真道谢，“谢谢，新年快乐。”
北方的冬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暖气，宋时欢脱下大衣，将菜倒在盘子里，摆在桌上。又拿出家里的干果盘，摆得满满当当。
过年挺好的，他想。
只是忙活完这一通，他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他甚至没有拿碗筷，对着餐桌发了会呆，就回卧室躺着睡下了。
宋时欢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他起身去开门时还在想，快递员真的很辛苦，除夕都不能放假。他从果盘上抓了一把糖，一开门，先是被堆得半人高的礼品盒吓了一跳。
“你好，我……”
“欢欢，新年快乐。”站在礼盒后面的秦贺，双手还拿着两大袋子，举到半空对他摇了摇，“快，我的饺子要化了！”
宋时欢一瞬间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从没想过会在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宝贝快放我进去。”秦贺可怜兮兮道，“我没穿外套，好冷。”
宋时欢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侧过身，又发现门口的礼盒挡着路呢，秦贺根本进不来，于是连忙蹲下去搬东西。
低头的时候恰好有一滴泪洇在盒子上。
“我刚睡醒，去洗把脸，学长你先坐。”
秦贺没有拆穿他，低低应了一声。
宋时欢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秦贺熟悉的笑容。秦贺扬唇笑了下，对他道：“我把饺子放冰箱下面第二层了，可以吗？”
“嗯，都行。”宋时欢来到他身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中午跟我爸妈吃完饭，就被他们赶出来了。”秦贺指了指地上的礼盒，“我爸妈说好多年没收到这么可心的礼物了，让我务必过来给你还礼。”
秦贺指着地上的盒子挨个道：“这是我爸妈上个月出国带回来的巧克力，这是几个我看不懂的摆件，这几个是他们这几年在各地搜罗的一些有意思的小礼物，这几个就都是吃的。”秦贺又拿起其中一个小一点的礼物盒，“这个是我爸上个月在法国拍下的一颗钻石原石，虽然不大但是质地不错，给你做首饰也不夸张。”
最后是一个长条形的小盒子，“我妈说，你现在正式工作了，以后少不了要穿正装，所以她给你准备了一条领带。”
宋时欢接过盒子，里面放着一条蓝白条纹交叠的领带，很漂亮。
“谢谢。”宋时欢哑声说，“这太多了，我……”
“长者赐，不可辞，欢欢不能拒绝。”秦贺捏了捏他的手，“新年快乐，宝贝。”
“谢谢学长，谢谢叔叔阿姨。”
好像除了谢谢，宋时欢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跟他们比起来我算是有点不用心了，没给你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
宋时欢这时才发现，秦贺身后还有一个小的手提袋。
“其实感觉你不缺什么，但是过年嘛，小朋友都是要有礼物的。”秦贺在手提袋里拿出一个未开封的手机，递给宋时欢，“我看你手机很久没换了，这个跟我的是同款。”
宋时欢接了过去，新手机跟秦贺的是同款同色，就像当初拿错手机那时一样。
他这几年为了还债，几乎没有在这种消耗品上花过钱，确实该换新的了。宋时欢不知道秦贺关注了多久，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选择这样的契机，用“新年礼物”当借口来补贴他。
还有领带。
领带是从男孩到男人的标志，他的父母去世了，没能手牵手领着他从学校迈向社会，但秦贺的母亲替他弥补了这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