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山涧风“沈照山,你真该死。”……
第95章山涧风“沈照山,你真该死。”……
崔韫枝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禾生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禾生甚至有些微微吃痛。她的眼睛因为刚刚那个荒谬的念头而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的灼热。
“禾生,你再仔细想想,”崔韫枝仅仅地握着禾生的手,“赵昱他们发现我的时候,周围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哪怕一个模糊的背影?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禾生被自家殿下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有些懵,手腕被攥得生疼。
但她更担心的是崔韫枝现在这不正常的状态。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摇摇头:“真的没有,殿下。赵将军说,他们找到您时,四下里安静极了,只有风声和鸟叫。若真有人,不大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就消失不见的。”
“这才是最奇怪的!”崔韫枝松开她的手,指尖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刚过,一个陌生的农人,费力气救了一个晕倒的妇人,却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不愿露面,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合乎常理吗?”
禾生怔住了,顺着崔韫枝的话一想,眉头也渐渐蹙了起来。确实,这太不寻常了。寻常乡民,救人之后即便不贪图重谢,至少也会露面说明情况,怎会如此神秘?
崔韫枝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脑海中各种念头飞速碰撞。那个被她强行按下去的猜测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
她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往外冲。
“殿下!”禾生吓了一跳,急忙拦住她,“您这是要去哪儿?外面刚下过一场秋雨,地上又湿又滑,寒气也重,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可不能这时候出去吹风!”
冰凉的空气透过门缝钻进来,带着雨后泥土和落叶潮湿的气息,让只穿着单薄中衣的崔韫枝打了个寒颤。这冷意让她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停下动作,站在床边,望着紧闭的房门,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点了点头,依言坐回了床沿。只是她不再躺下,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眼神发直,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又飘去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崔韫枝的表现似乎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之前更为积极。她不再整日枯坐,而是常常在院子里走动,或是看着沈驰羽和父亲玩耍,或是帮着禾生打理一些简单的琐事,偶尔还会过问一下赵昱关于回长安的事情。
她看起来像是在努力振作,努力让自己重新融入生活。
日子就这样在一种看似平静的忙碌中滑过。秋意渐深,庭中的梧桐叶片片凋落,在地上铺了一层金黄。
直到某日傍晚,喧嚣暂歇,沈驰羽和老人都已安然入睡,禾生也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间的汤药。崔韫枝独自站在院门口,望着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际,远处山峦轮廓格外清晰。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她的脚边。
她忽然静了下来。
那个在昏迷苏醒后曾短暂浮现、又被她强行压下的疯狂念头,在此刻万籁俱寂的黄昏,再次无比清晰地撞入她的脑海,滴答、滴答,丝雨砸在青石板上一般。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擂动,一声声,沉重而急促,敲打着她的耳膜。
晕倒前那短暂一瞬捕捉到的气息、那清冽中带着独特苦意的草木冷香,此刻在记忆中变得异常鲜明。
其实崔韫枝一直想问沈照山,他身上这种气息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一直、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那是沈照山身上常有的味道。
是他独有的、让她安心也让她心痛的味道。
当时只道是幻觉,是绝望中的臆想。
可如果……如果不是呢?
如果那个神秘的“农人”真的存在,如果那气息并非她的错觉……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骤然出现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
她猛地转过身,望向身后静谧的院落。屋檐下挂着的老旧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鼾声隐约从屋内传来,一切显得那么安宁。
而她的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需要验证这个猜想。
无论结果如何,她必须去验证。
*
秋阳依旧明媚,却似乎比前些时日又清冷了几分。
崔韫枝对禾生说,想上街市去看看,买些新鲜的丝线和布料,给驰羽和父亲缝制过冬的衣裳。她神色如常,与之前那段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判若两人。
禾生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甚慰,几日来的担忧稍稍放下,想都没想便笑着应了,只叮嘱她早些回来。
崔韫枝点了点头,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青布包裹,步履平稳地出了别院大门。
然而,她并未走向热闹的街市。出了巷口,她四下略一张望,便径直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简陋草车,驾车的是一位面容憨厚的老伯。她低声与老伯交谈了几句,塞过一小块碎银,便敏捷地攀上了堆着些干草的板车。
老伯吆喝一声,老牛慢吞吞地迈开步子,拉着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门,朝着城外的山野行去。
深秋的山野,色彩斑斓却也透着一股凋零前的热烈。
山路两旁,果树都已熟透,红彤彤的果子压弯了枝桠,引得三三两两的农人挎着篮子上山采摘。空气中弥漫着果实熟透的甜香和泥土草木的气息。
有农人认出了她,上前同她打招呼,给她往怀里塞果子。崔韫枝也微微颔首,笑着回应,将自己包裹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给他们。
但其实那些面孔并未真正映入她的眼底,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更高的地方。
她步履不停,绕过山脚下采摘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沿着一条更为偏僻陡峭的小径,一步一步向上攀去。
她没有在半山腰那些相对安全平缓的地方停留,而是继续向上,朝着人迹更为罕至的山巅行进。
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秋风也越来越凛冽,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这样的路径,这样的高度,这样的冷风……七年前,她也曾经历过一次。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彷徨,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更像是在执行一个早已下定决心的、必须完成的任务。她沉默地向上攀爬,呼吸因为吃力而变得急促。
终于,她抵达了山顶附近的一处断崖。
这里地势险峻,视野却极为开阔,可以俯瞰山下大片大片收割后略显斑驳的农田,以及远处蜿蜒如带的河流。秋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翻飞,仿佛随时都要将她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