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黑白
第二十四章黑白
作为一名法医,我见惯了各种血腥残忍的案发现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跟鲜血、死亡签订了契约,一直到我放下解剖刀的那天才会解除。因此,我对鲜血和死亡有着异常的敏[gǎn]和认知,这导致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都能确定地上涌动着的是鲜血,预示着或许有人已经死亡。
倘若只是老穆,我会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平复好心情,然后按部就班的去做勘检工作,查明死亡时间和原因。可面对苏沫我做不到那么平静,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直接扔掉香炉冲了下去。距离他们两人越近,地上的殷红也就更加刺目,尤其是看到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苏沫依旧没有丝毫回应的时候,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小沫,你怎么样?不要吓我,睁开眼睛回答我好不好?”此时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唤醒苏沫,绝对不能任她沉睡下去。
“疯子,我没事儿。”在我的拼命摇晃下,苏沫终于睁开了眼睛。
“呼……”她的回应,让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长呼口气之后我仔仔细细的查看一遍,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现较为严重的伤口,除了沾满血迹的右腿之外,“你的腿受伤了?”
“没有。”苏沫摇了摇头,伸出手示意我拉她起来。
她没有受伤,我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擡手帮她整起了略显凌乱的衣衫:“小沫,到底怎么回事儿?老穆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的同时,我朝靠坐在墓碑上面的老穆看了一眼,因为俯视的原因,所以我能清晰看到他的后脑嵌入了墓碑的一角,还在有少量的鲜血流淌出来。墓碑、他的后背以及坐着的地方,都已经被鲜血所染红,从瞳孔的扩散迹象判断,他已经彻底死亡,没有了任何的抢救和治疗价值。
“是我杀了他。”苏沫猛然擡起了头。
“什么?”
苏沫的一句话,宛若一道天雷将我定在了原地,我强忍住内心的慌乱和恐惧,尽量以平和的口吻问着:“小沫,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啊,到底……”
“疯子,我说的是实话。”苏沫紧紧盯住我的眼睛,使劲儿咬了咬略显苍白的下嘴唇,毅然决然的说道,“疯子,我没有骗你,就算我没有直接杀死他,他也是因我而死的。”
“你们扫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了解苏沫,在这种事情上她不会胡乱开玩笑,所以我也再度紧张了起来。如果老穆的死真的跟她有直接关系,那就避免不了制裁,如此一来对苏沫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祠堂跟你分开之后,老穆就带着我来到了墓地……”在我的再三安抚和追问下,苏沫的精神终于好转了一些,开始讲述起了事情的始末。
在跟随老穆前往墓地的路上,苏沫跟他做了简短的交谈。当然,话题是苏沫提起的,当时她所考量的只有一点,老穆既然是看守宗祠的人,那也就说明是土生土长的公主岭镇人。常年看守祠堂,老穆对于墓地所葬之人的生前事应该也是颇有了解的,这其中很有可能就包括苏蝉衣和林雨清。
苏沫对老穆是寄予了厚望的,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失望的,当时老穆说:“丫头啊,苏蝉衣很小的时候就转学去了省城,所以关于他的事情我还真是知之甚少。至于你的母亲林雨清,我更是一无所知的,毕竟她也仅仅在跟你父亲成婚之后回来过一两次,我常年看守宗祠,从无交集。”
失落归失落,墓总是要扫的,之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来到了墓地当中。苏沫是第一次回来扫墓,而且对于导致双亲死亡的那场车祸有着莫大的疑惑,加之这些年师傅再三阻拦她追查当年的事情,所以她有着万千言语想要对父母倾诉,悲痛交加之下情绪和精神自然是起伏不定的。
扫墓,所承载的是后人对先人的追思,这体现在呈列贡品、圈土围坟、以及拔草修树种种行为上面,时隔多年第一次来扫墓,苏沫自然是要把这些做足的。当时,她正在弯腰清理着墓碑附近的荒草和杂物,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令人意外和愤慨的事情发生了。
一双粗糙的手突然按住了她,让她险些直接跌倒在父母的坟前。
苏沫当时一惊,但就算苏沫的情绪再不稳定,到了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开始挣扎起来,奈何老穆的力气异常之大,怎么都是挣脱不掉。
或许是常年干体力活儿的原因,老穆虽然年岁已高,但体力却远超同龄人,可苏沫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常年接受高强度的严格训练,苏沫自然有着应付的方法,于是二人便开始周旋起来。最终,苏沫瞅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撞了去,这一下化解掉了自己的危机,但同时也将老穆送上了黄泉路。
“畜生……”听苏沫讲述完之后,我忍不住大骂了一声,忍不住在老穆尚未变凉的尸体上狠狠踹了两脚。本作品由
良久之后,我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轻轻把苏沫搂进了怀里:“小沫,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留在祠堂,如果我跟过来,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疯子,你不要自责,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苏沫宽慰了我一句,轻轻在我耳边说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畜生的死都跟我有直接关系,所以……”
“没有所以。”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抱的更紧了一些,这个时候我必须让苏沫知道,我会坚定的跟她站在一起,“过失致人死亡与意外事件是有着清晰界限的。你的情况属于第二种,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疯子,这些我都懂。”苏沫回应我之后,又轻叹了一声,“可在公主岭这种地方,这套还行不行得通,似乎就有待商榷了?”
“你是担心林山他们?”我松开苏沫,盯住了他的眼睛。
“嗯。”苏沫点点头,沉吟一下说道,“无论是我们从薛勇口中了解到的,还是见到林山之后认知到的,都在向我们传递着一个讯息,在公主岭镇这个地方,有些东西可以说是凌驾于这套规则之上的。从多次引资立项的计划泡汤就能看出来,这种情况已经恶劣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那他们也妄想在这件事情上面做文章,甚至去颠倒事实?”我不得不承认,苏沫所说的一切,是我没有考虑到的。
“疯子,你想的太乐观了。”苏沫苦笑了一声,“你不要忘记一件事情,在山口的时候我就曾开口恳求过林山,让他告诉我父母的生前事,最终被他给拒绝了对吧?”
“是的。”我点头,又泛起了一些疑惑,“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苏沫冷静下来之后,说话调理愈发清晰了起来,“倘若他们死咬一件事不放,说我在扫墓的时候也曾恳求过老穆,在他拒绝之后产生了争执呢?”
“嘶……”苏沫的话,让我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如果公主岭镇的人真要这样说、这样做,真要铁了心把脏水泼在我们头上,那还真是很难说清。
望着苏沫苍白、无助的样子,我一遍遍思索着应对之策,到底要怎么避免陷入泥潭之中呢?最终,我想到了扭转这不利之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