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那时,李彦逐刚走出无忧斋,一阵清风拂过,好似要拂去他心中的烦躁,却让他又记起了那夜的晚风,带着河水的冰冷,吹过女子映在焰火下的面庞。
他想着一定是方才暖阁中的炭火烧得太旺,热坏了他的脑子,必得走上一走,让冷风将他吹得清醒一些。
夜幕下,李彦逐漫无目的地在巷子缓缓散步。
今晚的夜色很好,满天繁星和皎洁明月为他照亮脚下的路,偶尔有一两家铺子点着烛火,星星点点和月光映在一处。
就在他打算回府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走着两个人。
一开始他并没在意,虽说官府会宵禁,但那是制约普通百姓的,达官贵族并不在此列。
可再看就觉得不对劲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分明是女子。
大兴国民风开放是不错,但普通百姓家的女子鲜少在深夜行走,除非是不得已的急事。
若是急事,合该是用跑的,为何这女子脚下似快非快,好像是想快些,却快不了的样子。
再看她身后的男子,深一脚浅一脚,左摇右晃,瞧着像是喝醉了。
李彦逐即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男子怕是对这女子不怀好意。
他施展轻功,快走两步,悄然来到男子身后,却在看清前方女子背影时顿住。
女子的身影越看越像沈亦槿,不论是衣着还是发髻,都和方才在无忧斋见到的无异。
愤怒霎时充斥了上来,还未来得及思考,已经上手将男子打昏,怕沈亦槿回头会看见他,拖着昏了的男子来到了一旁的阴影处。
动作一气呵成。
他刚将男子仍在一边,就听见了沈亦槿的咳嗽声。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隐隐作痛。
回头看去,在阴影里,沈亦槿抱紧了双臂,低着头,快步走在漆黑的夜里。
她一定是被吓坏了。
李彦逐低头瞧着被打昏的男子,冷冷一笑,在男子脸上撒下一把白色粉末,待他完全失去意识后,折下一根树枝,催动内力,直直射向了他的命根子。
自此以后,这人想要传宗接代,是不可能了。
李彦逐快走两步,静静跟在沈亦槿身后,看着面前这个单薄的身影,那样脆弱,好像风一吹就倒了。
他有点后怕,如果刚才他没有遇见,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真是想也不敢想。
还有些气恼,她一向都是这样任性妄为的吗?
明明武功那样差,却还敢独自走夜路。
那个陈言时,方才教训他时说得那般义正严辞,很关心沈亦槿的样子,又怎么放心让沈亦槿一个人在深夜独自回府?
还有上京的金吾卫,究竟是按照什么时辰巡夜的,这么久一个金吾卫都没见到,可见都在偷懒。
直到沈亦槿走进府门,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气恼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槽的东西。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但凡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本就该出手相救,哪怕今日是别人,他也定会挺身而出。
轻笑转身,李彦逐迈步往自家府邸走去。
沈亦槿刚打开门,就见芷宁焦急地等在门内。
“姑娘,可担心死我了。”
“芷宁,我很好。你把这几个药膳方子交给厨房,每日晌午前做好,我送去给六皇子。”沈亦槿丛怀中掏出林惜的方子递给芷宁,“我今晚想沐浴,你去备浴桶吧。”沈亦槿说得平静,可后背的伤,已经疼得她头上直冒冷汗了。
沈亦槿来到浴房,芷宁刚要上前为她脱衣服,她反手握住芷宁的手,笑道:“芷宁,我今日乏得很,想自己安静待一会,你去休息吧,不用伺候了。”
芷宁并未多想,退了下去。
脱下上衣,沈亦槿绕过浴桶前屏风,来到铜镜前,扭身看着后背。
被石头砸中的那处,一片通红,似是有些发紫了,怨不得她这么疼。
看来明日得瞒着芷宁去药铺买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了。
此时再想起当时的情景,她真是后怕的很,也不知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救了她,如若不然,真不知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她将整个身子淹没在水中,内心深处散出的疲累,让她从头到脚都松弛了下来,脑子也更清醒了。
陈言时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应该只是一时气愤,不是真的不给她玉寒兰草,若她天天去求,他迟早会心软给她的吧。
这么珍贵的草药仅仅是拿去讽刺,太浪费了。
等治好了林姑姑,她就开口请林姑姑为方伯母医治眼疾和头痛。
哪怕头痛是不治之症,能治好眼疾,让方伯母在离世前再看见自己的儿子,看看这个世间,也是好的。
她不禁轻叹一声,原本她只想讨好李彦逐一个人,谁知道如今还要去讨好林姑姑,讨好陈言时。
沐浴果真是睡眠的良药,她一夜无梦,待清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照例给李彦逐送去药膳后,她给了芷宁一封信,让她买些米面和菜肉,连同信件一并送到方有光处。
虽然她不知百草谷是什么地方,但她知道林姑姑的医术肯定是比宫里的御医都要高明,所以她给方有光去信一封,向他说明自己的想法,让他先不要着急找郎中给方母看病。
芷宁一走,她先到药铺买了药膏,然后去了宣平侯府。
开门的好像是昨日陈言时拨水时,递汗巾的小厮,她一看见沈亦槿马上恭敬行礼,“姑娘,我家公子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