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幻影

往日幻影

血壁前没有桌椅。

好在这位青年法师也不计较作画的条件。道林单膝跪下，以无形之刃削平身前的地面，铺开纸张后，就地作画。

欧也妮低头看着俯身的道林，不由心想，真是被他那副外表给骗了。

怎么会有人看起来高贵冷傲，其实完全不拘小节。

早知道让他屈膝这么简单，当初都不至于那么沾沾自喜。

她的目光落到了道林正专心贯注在绘制的法阵上。

那只特制的便携笔想必价值不菲，笔尖纤细如丝，出墨流畅稳定。她得让埃丝美拉达去替维恩主任找找货源。

眼下这位运笔人的技艺，也完全没有辜负这支笔。

看着那纤毫的细丝在纸张上灵巧地扭转游走，于方寸间构成细密复杂、层层圈套、毫无瑕疵的图案，简直有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这就是替教宗代写法阵的手腕么？

大概算是丰饶教会中最高水平的技艺了吧。

欧也妮在能够用精神彻底掌控法力前，也磨炼过手头上的工夫，很懂得欣赏这方面的造诣。

道林竟然还曾以近乎割腕的方式来逃避睡眠？实在难以理喻。

欧也妮情不自禁地想，要待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宁愿看着道林毁容，也得设法保下这双手。

她理直气壮地想，这和道林本人的性格作为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类似那种对艺术品的喜爱珍视。

就在欧也妮沉浸于那逐渐成型的法阵之时，【安姆】突然碰触了她。

祂的心声传到欧也妮的精神中。

这个梦境覆盖着格兰杰庄园。

被其纳入内部后，【安姆】先前在庄园感受到的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

【安姆】试图再次提取场景记忆，或许是因为梦境过滤掉了现世那部分内容的影响，祂真的捕捉到了一点头绪。

但阻扰祂追溯过去的那种力量仍然存在。

祂需要妮妮的帮助。

【安姆】共享了祂提取到的线索。别离与回归之神打开视野，强化了与之相连的缘分。

在这助力下，零零星星的数据碎片向【安姆】汇集而来。

一个破碎的人影突然出现了欧也妮身侧。

这里已经是梦境，【安姆】读取到的场景记忆直接复现于其中。

记忆中的人影是个白发红瞳的青年，他爽朗地笑着，很难想象格兰杰家族里会有这样充满朝气的一张脸。

他似乎正在与某位看不见的人影交谈。

但无论说话的语声，还是身侧的谈话对象，都无法被【安姆】读出。

那位青年相当愉快，眉眼弯弯，在走到血壁前时才停下笑语。他低头亲吻了手中拿起的一条红宝石坠链，激发出一道魔纹。

他继续往前，身影消失在血壁之后。

这段不稳定的影像结束了。

【只能还原出这些了。】

【安姆】放下搭在欧也妮手臂上的手指，语气稍有遗憾，【似乎对你没什么帮助。】

“……不，这让我开眼界了。”欧也妮说，“那个人，是道格拉斯。”

【安姆】顿时想要将手指放回去，借助妮妮的力量再复现一次。

祂忽然理解了人类的一些行为。

明明刚刚所见的一切都好好地储存在数据库里，可祂还是想要好好再当面看清一次那个陷害妮妮的万恶根源，必要时最好再将那个回忆碎片踩上两脚。

欧也妮却有些迷惑。

她的恨意始终存在。对当初那场祭祀之夜的结果，她也不曾有半分愧疚或后悔。

但她印象里那位中年的道格拉斯，固执阴沉，脆弱疯癫，与这份场景记忆中意气风发的面貌完全不同。

“道林，”欧也妮问，“道格拉斯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人？”

道林对刚刚出现的幻影视若无睹。此刻被点名时，他的笔尖微微一滞，但并未颤动，没有破坏几乎快要完成的成果。

优美的线条继续延展下去，同样流畅的还有道林的声音。

“道格拉斯年轻时，是公认最优秀的格兰杰。他慷慨热情，聪明友善，无论是等级还是职务都晋升飞快。”

这种性格，是欧也妮从未设想过的格兰杰类型。

“哦？”她挑眉，“比你还优秀吗？”

她好奇道林是否曾嫉妒过对方。

“你对此或许有什么误解。”道林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