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来讨要种子的老农
一天，林教授和文秀正在埋头整理试验田的数据，就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文秀第一个警觉起来，竖着耳朵，难道是村里的孩子，“也不对，毕竟孩子的脚步声要急促，且密集多了。”
来村里的这些日子，她也认识了那些熊孩子们，有的时候熊孩子们也会给她投喂些果子之类。
只是熊孩子投喂的方式一般比较特别，就跟电影院里对暗号似的；先是拍门，然后冷不丁从窗户里扔进来。
还以为是村里的熊孩子，文秀就放下笔，冲了出去：“怎么了，今天又给我投喂什么果子？”
只见门外站着几个陌生汉子，约莫四五十岁，皮肤晒得黝黑。双手粗糙，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人。
“你们这是——”文秀问。
看见开门了，几个人略显得局促，杵在门口。你推推我，我看看你，几个人愣是没说一句话。
林教授看到这几位面生的老乡，
有些诧异：“各位老乡，你们是……？”
最后还是一位老农，似乎是代表，鼓起勇气，磕磕巴巴地开口问：“请问这里是林教授办公室？”
“你们找我老师？”文秀也有点错愕。
这时，林教授出来。
“你就是林教授？”老农看上去很局促，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旧衬衫的知识分子，带着眼镜，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却气质迥然。
“没错，你们这是？”林教授也有些诧异，他来这儿这么久，一直因为转基因作物的流言，大家都是躲着他的；一开始流言说，他来这儿是带着坏心肠的，是想拿这里的土地当实验的。
老农搓着手，声音因紧张而有些结巴：“俺们听说，您这儿有一种小麦的种子，牲口吃了长膘，人吃了也没事？”
林教授默默点点头，知道是为抗盐碱化而来的，再看一眼那办公室外停靠的摩托车车辙上的泥巴，就能猜出来是远道而来的，于是便热情招呼他们进来：“进来坐——”
“不用了，不敢劳烦您——”老农还是很局促。
文秀过来，站在林教授身边：“爷爷，进来吧，外头日头挺大的，就进来喝杯水，歇歇脚，咱慢慢说。”
文秀一声爷爷，估计也亲切；化解了老农的局促。
他们进屋后，文秀热情的给大家沏茶。
几个老农挺不好意思的，局促地坐着，甚至戳着手，也顾不上喝水，眼巴巴地看着林教授：“教授，俺们村的地，碱得也厉害，好多地都摆荒了，种啥啥不成。年轻人可以出去打零工，咱这些人年老了，也不想外出了，如果您的麦子真的能在盐碱地上存活下来的话，咱能不能讨一把？”语气里带着无奈和焦灼。
果然，他们是为了盐碱地而来的，这些估计是留守老人了，家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他们也不想闲着。本来种点田，养几只鸡，日子也过得不错，奈何那地居然盐碱化了，让他们的收入大减。
如今，听见林教授的抗盐碱转基因小麦能在这样苦涩的土地活下来，就似乎看见了希望，就是大老远就过来了。
“俺家那十几亩地，以前是好地，现在白花花一片，看着就揪心。”又一人说道，“您那小麦，听说，就跟咸水鱼一样，能在那盐碱地活下来，真的吗？”
林教授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其实来新疆也有好几个月了，除了一开始测绘盐碱地之外，如今就是伺候兵团农场派给他的那一亩三分地了，日子过得有点无聊且空闲。毕竟一开始上头派给他的援疆的任务没有完成。
如今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心里很是欣慰。
文秀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倒上热水。
抿了一口茶，一位老农继续开口，语气中带点恳求：“林教授，俺们知道这要求有点冒失。我们这趟过来，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将那些能在盐碱地里活下来的种子分给咱一点。让俺们先在自家那点碱地里试试。”
林教授看着朴实的脸，有点触动，毕竟这年头谁愿意土地撂荒、生计受困呢；而且他来这一趟，就是希望能将这项技术惠及于民的。
林教授也有点激动，这估计就是他来新疆之后工作取得的最大的进展了：“老乡们，你们放心。你们愿意试种，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和支持。不过——”他话锋一转。
“这种子怎么卖？”老农们一下子紧张了。
“不是钱的问题，这个项目本身有大学经费在支持，就算是要买，也有财政的补贴，不会比外面的种子要贵的。只是，这种子和普通麦子种法不太一样，你们以前的经验，可能用不上。”说着林教授瞥了文秀一眼。
文秀会意：“我们会把注意事项详细写给你们。”
“当然，我和文秀也会定期去你们地里看看。”林教授补充说，“你们将你们地的位置写下来。好让我们家访。”
这下反而弄得农民们不好意思了：“你们送我们种子就算了，还过来帮忙？”
林教授却手一摆：“这有什么，本来这些就是咱的责任，你们都以为咱将种子给你们就撒手不管了。不瞒你们说，后面你们种出了小麦，在市场上，卖什么样的价格，我们都得追踪着呢。”
“行！行！太行了！”几位农民一听，喜出望外，这几个月来因为地里盐碱化的问题，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这一趟，不仅仅得到了抗盐碱化的种子，专家肯亲自指导，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文秀将分装好的、贴着标签的麦种和打印好的简易种植指南，分发到了几位农民手中。
一番千恩万谢后，这些农民终于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一直招手说，下次等自己的沙枣树结出果子，那就一定要送一些过来给林教授和文秀尝尝。
门口目送这些老农离开的背影，林教授挺激动的，眼眶甚至含着淡淡的泪水。
文秀走过去：“老师，上次，在实验室取得重大进展，都没有看见过你这么激动呢。”
林教授则用衣角抹去自己的泪痕：“文秀啊，你这活干的真的是太好了。你懂得走出象牙塔，去融入到他们之中，用事实取得他们的信任。老师，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