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白桦林的告别 - 绿盾工程:沙漠腾起的新丝路 - 墨熵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98章白桦林的告别

一个微风和煦的下午,兵团农场的其他职员都受不了那大大的太阳,去田埂上偷闲喝一杯茶去了。

这个时候,巴太来到了试验田上。文秀姑娘才刚刚从试验田中直起腰来,一抬眸,看见巴太,便直爽地笑了笑。

巴太挠了挠头,倒有点害羞了。

于是两人就坐在有点阴凉的田埂上,吃着巴太从家里带过来的酸奶疙瘩。

巴太鼓起勇气问:“你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文秀想着,就是那些事,机械又重复。

“你到这里之后,除了兵团农场和乌鲁木齐大学,就没有到过别的地方吧,有一处好去处,你想去看看吗?”巴太小心翼翼地说着。

“好去处?”文秀眼睛亮亮的。

“就是农场边缘靠近天山支脉的那片白桦林。”说着,巴太顿了一下,“我觉得那里有小秘密,你们这些读书人,一定会很喜欢的。”

“真的吗?那带我去一下吧。”文秀听说能去树林里走走,立刻欣然答应了。

周末,果然,文秀应约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白桦林的小路上。巴太牵着马,心情却像揣了个兔子,七上八下。

文秀则走在前面,特别高兴,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戈壁的苍茫正在被草场的青绿和远处雪山的冷峻所取代,空气也变得湿润清新起来。

时不时一个回头,“这里怎么会有一片白桦林,是天下的雪水滋养出来的吗?”看得出来,文秀很喜欢这里的林子。

“嗯。”巴太点点头,心里有些欣慰,至少没选错地方;这里也是他的秘密基地,是牧马的时候意外路过发现的。

白桦林中,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中漏下来,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风吹过,树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松声如涛。

文秀手不经意之间摩挲过笔直修长的白色树干,偶尔有剥落的、带着浅褐色斑纹的树皮,像柔软的纸张一样,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哎,它怎么——脱皮了?”文秀有点好奇。

“是,我想带你看的,就是这个。””巴太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大片完整剥落的白桦树皮,递到文秀面前。

文秀接过白桦树的树皮,却发现,树皮质地柔韧,内层光滑,甚至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泽,有点像一张古朴的纸。

当文秀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一块白桦树的树皮上的时候。

巴太在那里自言自语说:“我们小时候,没那么多本子,小卖部又不卖本子,就用这个当草稿纸,炭笔在上面写字,可清楚了。我就想着,你平日里最多就是读读写写了,肯定也对这个感兴趣。”

其实,越了解文秀,巴太越觉得跟文秀之间的距离很大;

纸张,或许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两人的桥梁了吧。

文秀惊喜地接过那片树皮,用手指细细感受着它独特的纹理和韧性,很惊喜:“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纸张。”嘴里啧啧称奇,“真的是原始又充满自然气息。”

“真的可以在上面写字吗?”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从随身带着的帆布包里掏出笔,小心翼翼地在树皮内层划了一下。

“果然,凑效。”

“哎,太有意思的。”文秀脸上泛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就如春天须臾的花开那般,晃得巴太有些失神。

她孩子气地又捡起几片形状各异的白桦树皮,比划着,爱不释手;好像别人在捡秋。

巴太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开心,甚至有点甜蜜蜜的,果然将自己的秘密基地分享给这姑娘,也没错。

他指着地上那些树皮说:“这片林子里多的是,你随便捡,以后需要多少都有!或者你需要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去捡。”

然而,文秀下面的话,却如刚刚融化的天山雪水那般,将他的心给浇透了。

她只是将最初那片和她后来精挑细选的几片形状最好看的树皮,小心翼翼地、用手帕轻轻擦拭干净,擦去上面沾的尘埃。然而,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郑重地放进了帆布包的夹层里,还用手按了按,用手掂了掂帆布袋,仿佛那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对着巴太嫣然一笑:“这些,当草稿纸,我可舍不得,这些太特别了,我要好好留着。”

“留着做什么?”巴太一时还没有领会到。

只见文秀环顾着这片静谧美丽的白桦林,目光掠过阳光下的白色树干和摇曳的绿叶,轻声说道:“我想将这些留着,夹在我的书中,就跟树叶那般,待回去,以后,看着它们,就会想起这片白桦林,想起新疆的天空,想起大家。”

姑娘的话轻轻的却好像一道惊雷打在巴太的心间。

果然,就如胡梭所言,文秀姑娘不过就是过客罢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牵着缰绳的手都瞬间拽紧了,一时之间,眼底的光芒就跟被人夺去了那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心头又闷又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这个时候,风一吹,一只原来停歇在枝头的鸟儿展翅高飞了。

原来胡梭说的是真的。

他之前一直刻意忽略、不愿去深想的问题,就那般在不经意之间得到了答案,一个他不愿意得到的答案;就好像眼前一张零落枝头的白桦纸皮那般,碎得没有声音。

“你——收集这些树皮,是要做纪念?”也许连巴太都没有感受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嗯,以后,等援疆任务结束之后,我会离开这里的,不过,也一定会记得这里的好的。”文秀继续走在前面,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巴太的失落;然而,她踩在地上的每一下,就好像踩在巴太的心上那般。

巴太一时之间,被失落给淹没了。

她来到这里,是“援疆”,是带着任务和期限的。

她的根不在这里。

她终究是要走的。

原来,胡梭说的,都没有错。自己,只不过就是她这段援疆岁月里,一个比较熟悉的、或许给她提供过一些帮助的当地青年罢了。

想到这些,巴太感觉喉咙发紧,一片苦涩从心头蔓延到喉咙。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