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合作
第20章合作
司崇再醒来,人已经在诊所。
诊所没有病房,他半躺在输液室的白色躺椅上。
天还是黑的,天花板亮着白炽灯,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到外头白乎乎的月亮,像画上去一样。
试探着动了下手,却被人按住手腕,“别动,在打吊水,小心针移位。”
司崇视线聚焦,自己手背上贴着白色纱布,延伸出一根塑料管。
按着他手腕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很长,是个男人的手。
司崇往上看,看到一张清俊的脸。
晏川把手机放下,“既然醒了,先把药吃了吧。”
“白色的左边是消炎药,右边是抗生素,红色的是退烧药,两种不能一起吃,要隔五分钟。”
晏川扶着司崇坐起来一点,端来特意晾冷的水,把药递给他。
“你的耳洞化脓了引发感染发烧,医生给你做了清创处理,这段时间小心不要沾水也不要用手碰。”
司崇就着水把药咽下去,“你送我来的?”
“我跟老师一起送你来的,他们出来太急钱没带够回去拿钱了,我留这里陪你挂盐水。”
“你回去吧,天太晚,等好了我自己可以走。”
“没事,你也知道我睡很晚,是个夜猫子。”
司崇不喜欢受人恩惠但也不是个喜欢客气来客气去的个性,见劝不动他,干脆闭目休息。
盐水吊到凌晨一点才结束。
训练班的生活老师开车把他们送回咸水街,从这里到镇上的卫生院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
烧已经退下去,但怕过会又烧起来,整晚都需要有人看着。
晏川和司崇住隔壁,老师不住宿舍还要回家,晏川就接下了这个差事。
夜里,司崇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又醒来。
闭着眼皮还能感受到微弱光亮。睁开眼,侧头看向台灯笼罩下的人,晏川蹙着眉在看书,神情透着专注,细碎的发复盖额头,脸廓好像已经比来时瘦了一圈。
司崇撑着床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沙哑着声音说:“你可以回去休息的,我不需要人来照顾。”
晏川闻声放下笔转过身,“吵到你了?是灯太亮了吗?”
“没有。只是睡够了,我平常睡得就不多。”
“要喝水吗?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用,麻烦你今天跑来跑去了,接下去我自己休息会儿就好。”
司崇话里话外都是想把人赶走,晏川见他没什么需要,就转回身又拿起笔看书,态度却很坚定,“我答应了今天会照顾你,何况你抵抗力变差,我也有责任。”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别人。”
“你耳洞发炎了都没及时处理,能生生拖到发烧,再说这种话很难有说服力。”
“……”看着脸软绵绵的,好像人畜无害,两句话却能把人怼到哑口无言。
虽然司崇自理能力差是事实。
晏川继续看书。
司崇无聊得拿起手机刷了刷,回了几条消息,楚岚音约他打游戏,但他现在不怎么想打。他不是爱玩手机的人,所以看了会儿新闻也没什么好看的。索性把手机倒扣,仰头盯了会天花板,然后又看向屋里另一个活人。
晏川看书的样子很专注,坐姿也很端正,肩膀平得能端水,背挺得像一把钢尺量过,完全是学校里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没有驼背抖腿动来动去转笔的坏毛病,一看就是在严格的家教下长大,和挂墙上的奖章一样注定要被老师时常挂在嘴边骄傲念叨。
他看起来太乖太老实了,有种一头扎进去不管不顾的冲劲儿。让司崇忍不住开口,“其实如果你不想将表演作为职业,花时间在这里没有必要。你还要回归学校,有专业课程要学。如果只是兴趣,我觉得你不该留下来,对你和我们都是浪费。”
晏川握着笔的手停顿,“你觉得我不合适吗?”
“我只是从更实际的角度考虑,最后怎么决定,还是看你。”
“我也不确定,”晏川低头盯着写满了字的笔记本,微微有些怔忡,“我没想过这些,之前是觉得这是一直喜欢的事,想要做就来了。现在是觉得,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不想就这么认输。我也不知道我是否适合表演,又是否能有什么成就,或者我适不适合,也许我的确不是个有天赋的人。只是之前在学校,见的人少,随便演演就能得到夸奖让我有了自己还不错的错觉。现在来到这里,见到了真正有才华的人,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眼界有多狭隘。”晏川苦笑一下,“不过,唯一明确的是我的确喜欢演戏,这是我现在想做的事,”他攥着笔的手收紧了,连日高压的疲惫涌上来,让他眼眶有些泛红,“所以你让我现在放弃这个机会,我以后想起,一定会不甘心。”
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晏川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翘润红的嘴唇,漆黑发尾覆着腻白后颈,低头时那里凸起一小节骨头,像一幅散发着怀旧色彩的浓丽油画。
在从窗户透进来的浓郁夜色中,司崇看着被光圈起来的侧面人像,忽然觉得这幅画面从构图到色彩再到线条都很美妙。
不专注的人是无法在娱乐圈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生存的,你不努力就会被别人顶替。他一直在等晏川几时会受不了放弃,但没想到这个人坚持得比预想的要久。
司崇本来不爱多管闲事,但在他反应过来前,一些话已经从他嘴里说出来,“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第一天在你演李尔王向天咒骂那场戏的时候,林明江点头笑了。如果你观察得再仔细点就会发现,在这几天所有学生的试戏中,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表示过认可,只有你那一次是例外。”
“你记得这么清楚?”
“大家不都在猜我为什么要来这吗?坦白说,我就是冲着林明江来的。那天他肯定你后,我就一直在观察你,我想知道你究竟跟其他人演的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司崇坦率,“你阅片量足够,所以模仿得很到位,但你还没学会怎么唤起情感来演戏。所以每周的即兴演出,你的分数最低,因为你没有了参考。”
晏川愣了一下,他自己没想过司崇说的这个问题,“所以我只是在模仿?”
“很多人都是这样开始的。但我真正想说的是,如果你会不甘心,就不要放弃。你不是毫无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