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苍天已死

“娘，我好热，我好热……”

躺在床上的五岁幼童，用力的伸出一只手，朝着韩氏艰难的呼唤。

看着小儿，她不忍心的捂着了脸，任凭泪水从指间溢出，但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遭受病痛的折磨。

“没办法了，家里的粮食只够我们三个人过冬，不能够再浪费了。”一旁的男人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放弃吧，我们请不起大夫的。”

“可是他才五岁啊，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吗？”见男人如此无情，她大声的宣泄道，“他可是我们的儿子啊！”

“那又能怎么办？家里的粮食就这么多，一个人都要吃饭，我能怎么办！”

男人怒了，拿起一根绳，朝着小儿走去，强忍着内心的挣扎，咬牙切齿道：“儿，爹来帮你解脱。”

“不要！”知道男人要做什么，所以韩氏连忙跑到了床前，扑在儿子的身上，阻止他做出这种在乱世尤为正常的事情。

杀掉不可能自愈的儿子，节省一个人的口粮，然后熬过这个冬天。

如此绝望的情形，让二人开始思念刘虞了。

如果刘虞还在，就能够找他求助了。

仁德的大人一定会帮助他们这种穷苦庶民的。

可是，他与他的军队已经返回蓟城，不再巡视辽东了。

虽然开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加入了军屯就能够满足最为基本的温饱，但现在可是凛冬，大雪深三尺的凛冬。

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只要是穷苦的百姓，对于寒冷的深冬都无能为力。

在自然面前，人比蝼蚁还要脆弱。

“让开！”男人不能够允许一个注定活不下去的人浪费重要的口粮。

虽说，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可这又如何？

在这个年头，谁家没有一个病死饿死的孩子？

嗯，世家贵族没有。

他们的孩子或许会因为生病而夭折，但绝不会饿死。

但人跟人不是一样的，对于有些人来说，饥馑才是常态，而吃饱肚子只是奢望。

曾经，他们也有过一段吃饱肚子的日子，在一个名为‘天公将军’家伙的带领下，起义大军打开了官府的粮仓，大口大口的品尝到了米饭的滋味。

原来，除了树皮，他们也是有吃米这个选项的。

“真的，就不能让他活下来吗？”

女人眼中噙着泪水，渴求的看着男人。

“……”男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够闭上眼睛，无奈的叹气。

能够让他活下来，什么时候取决我了？

什么时候，取决于我们了？

我们的性命，跟我们无关呐！

“……”女人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也知道对于这个家来说，他们无力再负担一个病患，所以低下头，忍痛的说道，“至少让他睡着了再说，可以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绳子放下，转过身去，走出了这间房。

等待夜幕来临。

然后，让儿子在睡梦中，尽可能不那么痛苦的死去。

“娘，我疼。”

孩子眼巴巴的望着韩氏，痛苦的叫喊着。

啪嗒，啪嗒，眼泪滴滴哒哒的打在床上。

韩氏用力的握着儿子的手，温柔道：“娘在，娘在。”

“娘？我会死吗？”

死亡这个概念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抽象，但病痛，让他似乎理解了何为死亡。

死掉，就是不再痛苦。

“不，你不会死。”

咬着嘴唇，韩氏强行的挤出一抹微笑。

“可是，刚才爹要杀我……”

“爹不是杀你，没有人会杀你。”

“娘…”母亲的话孩子是想相信的，但他太痛了，“让我死吧。死了就跟睡着一样，不会再痛了。”

稚气未脱的孩童，说出了如此深沉的话语。

这一刻，痛苦仿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样，韩氏终于崩溃了。

拿起一条宽宽的布袋，将孩子绑在自己的背后，而后勉强的站起身来，一直都软弱温顺的她，这一刻变得无比坚毅起来。